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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謝家幾個在周師良身邊封了官兒的男丁逃無可逃, 可謝家一門的女眷,正元帝卻寬待了她們,謝家人還上書,說周師良是逼反,謝家深受皇恩,豈可有負。
正元帝吃下謝家大半家財,那五六千戶口的附民也一併記成了在籍良民,眼看謝家如此,連家財都保不住了,餘下那些豪族富戶,也不敢再跟地方官梗著脖子相爭,吐出附民,還能保住家產。
如今謝家也不回并州去了,謝元浮的妻子兒女就在京城住下,此時再想著參加秋闈已經晚了,父親是謀反的罪名,一家都不能再舉秋舉,反是餘下幾家陸續上京,百年世家出了事,朝中竟少有替他們說話的,這才醒過神來,這位皇帝並不似大夏那些皇帝,既已造反奪官,泥腿子上了位,就不會再賜官下去,給衍聖公那個,不過是作作樣子。
謝家的女眷閉門不出,為父守孝。謝元浮一共九個兒女,女兒個個生得美貌,既被正元帝無罪開赦,求娶的人竟也不少,可謝夫人沒有一個肯應,世家之間相互通婚,與平民小官通婚,是絕不肯應的。
謝家戳在京城,袁禮賢的臉上很不好看,他也是謝家的姻親,不曾替謝家開口求情,兩邊少有走動,袁相的兒子卻帶著夫人上謝家的門,他是謝家的女婿,夫人又已有孕在身,謝家還有小半家財,這小半也足以富裕度日。
頭回上門去,謝家還不肯開門,袁含之在門邊等著,夫人在車裡等著,還是放家怕人說對陛下有怨懟之心,這才開門迎了女兒女婿進門,從此便時常走動。
他一走動,倒有些風評,說袁相之子倒不似袁相,這個不似袁相,已經說明袁禮賢在文人間的風評因為謝家一事,美譽大損。
「賀夫人自盡,比一路上京要少受些折辱,賀明達下獄,這些人陛下是一個都不會留的。」秦昭撫一撫衛善的肩:「成國公進了京城,陛下才可安心。善兒也能去東宮看看姜良娣了。」
太子在時不能時時去看他,太子沒了反而可以去看她了,衛善想到她懷著身孕還去邊關,找到秦顯的那把刀時,還不知是怎樣的心疼。
她帶了一籃子櫻桃桑椹杏子去了東宮,自那夜之後,她還是頭回邁進東宮來,把籃子交到飲冰手上,去正殿略坐,太子妃把孩子放在靠窗邊的大床上,五月天熱,小娃兒穿著單衣,手臂被太子妃握在手裡輕晃,見衛善來了,沖她點頭笑一笑:「承吉一天比一天認人了,不跟他玩,就要發脾氣 。」
衛善帶了兩個布老虎,一隻波浪鼓來,在手裡在一搖,承吉就瞪大了眼,太子妃接過去逗他,也沒問衛善是來做什麼的,一心盯著兒子,衛善略坐一會要去偏殿,她口上應著,連頭都不抬。
承吉的名字一送來東宮,太子妃便抱著孩子默默垂淚,心裡一塊大石落了地,從此再不必害怕挪出東宮,臘梅素鵑和跟著的幾個嬤嬤都受了重賞,雲良媛的屋子更是看得緊緊的,不許她的人邁進正殿來。
就連姜碧微回來,她也沒放在心上,這一個是長子,一樣都是庶出,就算她後頭又生了兒子,承吉的名字也是正元帝親定下的。
衛善看她這付有子萬事足的模樣,現如今倒是一件好事,叫她沒有功夫想旁的,東宮還能安穩幾日,繞過迴廊去了偏殿,心悅殿的匾額還在殿門前掛著,衛善抬頭一看,目光在心悅兩個字上打了個轉,又低下頭去。
炊雪守在門邊,打起竹簾請她進去:「良娣正在讀書。」說完了抬頭看看衛善:「公主,公主能不能替良娣在皇后娘娘面前說說話,良娣本來身子不壯,懷了胎可吃的東西更少,回了宮,反比在外頭還更瘦些。」
東宮中如今都吃素食,懷了胎了孕婦也要一道食素,光祿寺已經不再送葷食進東宮了,碧微先替母親守孝,葷食葷油一滴都不沾,如今又是為了太子,肚裡還有一個,人怎麼撐得住。
以她的份位,有些東西都有定例 ,一月里只有這些,吃完了便沒有了,原來太子在時,誰也不敢算這些,太子不在了,有些事便不能開口。
衛善聽了點一點頭:「吃葷食有些難辦,你先讓小祿子去跟光祿寺的人每天要牛乳雞蛋,他們不敢不給。」不論是男是女都是正元帝的親孫,光祿寺也沒這個膽子。
炊雪眼圈一紅,點一點頭:「婢子替我們良娣給公主磕頭。」
衛善一把扶住她:「你盡心照顧你們主子,等著罷,沒幾日陛下定有旨意的。」
碧微坐在窗下,外頭是一片紅榴花,也不知是甚時候移栽過來的,這會兒開得正好,綠葉枝間藏得密密的,紅彤彤看著人滿眼都是活意。
她比走的時候瘦了,人卻蒼白著,斜倚在大迎枕上,衛善走到她身邊,她闔上書輕聲道:「你來了。」
這是衛善從未見過的模樣,咬唇忍住淚意:「我來看看你,這會兒櫻桃杏子都甜,帶些來給你嘗嘗。」
飲冰捧了一碟子櫻桃杏子送上來,又捧出一個湯盅:「良娣該喝湯了。」這兩個婢子跟著出去,人也都黑瘦了,衛善見那湯盅里盛著銀耳,燉得湯汁粘稠,碧微把湯喝得乾乾淨淨,衛善看她食慾還好,心裡鬆了一口氣。
碧微看她眼巴巴的盯著,輕笑一聲:「你是不是怕我吃不下去?」
衛善還真是這樣想的,怕她憂思過重,碧微微微翹起嘴角,把手貼在肚上,輕聲道:「我能吃下去。」她一抬手,衛善就見她腕上纏著淺綠錦帕,露出絲絲蘭草繡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