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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一面說一面笑,心裡卻在思量如何跟她開口,正元帝想把他再派往清江去,善兒是不能跟著去軍營的,他也捨不得她跟著去吃這個苦,可兩人一分別,一年半載都不一定能再見,原來沒抱在懷裡時還能忍住相思之苦,如今夜夜同榻,怎麼捨得離開她身邊。

    秦昭一隻手撐著羅傘,一隻手撐開黑狐斗蓬把她攬在懷裡,雪越下越密,風一吹,衛善額前鬢邊便沾上瓣瓣碎玉,才剛扶她在馬車上坐定,就見她從懷裡摸出兩個小金桔來,金桔都捂得熱了,自己拿了一個,另一隻遞到他嘴邊。

    秦昭張口含住,幾口嚼吃了,看她咬了一點桔皮,在嘴裡嚼出香味,湊過去貼著她,不曾說話就先嘆一聲:「陛下要把我派到清江去,過了年就要啟程了。」

    衛善怔住,餘下的半顆金桔怎麼也送不到嘴裡,已經十一月末,再有一個月就過年了,年後啟程也只有三十來日:「那要去多久?」

    「不好說。」秦昭確是吃不准究竟要去多久,進軍南下非一朝一夕陽之功,南邊的大夏朝廷一向有意與大業修好,再是二百年的江山,如今形勢也比人強。

    同大業一樣,南邊大夏的朝廷也有主戰派和主和派,主和派以為經過連年戰亂,大業就算奪取了北邊大片土地,可到底不似南邊繁華,吳越一地的稅收抵得過北地三州,只要牢牢守住關口,不放一個大業兵丁南下,那麼兩邊就可相安。

    主戰派卻道秦正業狼子野心,一心謀奪江山,經過郢城一戰,用心昭然若揭,大夏大業再不能有安穩同存的可能,自然要戰。

    聽見大業有甚個風吹草動,總要進諫,高句麗兩面稱臣,被大夏官員上表痛斥,大業拆去大夏皇陵,拉走磚石,用來建宮殿樓台,又是一番請戰的奏摺,文臣在皇宮門前的漢白玉石階上哭先帝,武將披甲自請出征。

    江寧王兩面夾攻正自頭疼,問了厲振南的意思,他上表道此時該守非攻,大業一時打不進來,而若是大夏先舉兵,正被敵人拿住機會。

    清江造了這許多船,也短兵相接,這點功夫,水軍已經不弱,真要打起來,北邊兵多將廣,交過手的賀明達打起仗來悍勇無匹,每到上陣必先糾查過失,殺人祭旗,所領部將無一人敢在戰場上後退。

    此時大業意態未明,若是大夏先出兵挑釁,依著正元帝的脾氣必要興兵,以此時大夏的國力,難是大業的對手。

    厲振南手握雄兵,和大業交戰素來勝多輸少,偏偏是他說出不能主動出戰的話,此言一出朝野多有指謫,主戰派的文臣上摺子參厲振南不能匡扶帝王重拾舊業,官拜大將軍領兵數十萬,光吃軍餉得厚賞,是尸位素餐,有負聖恩。

    車輪碾著積雪碎冰發出「咔咔」輕響,秦昭把這些一一細說給衛善聽,上輩子根本就沒有發兵南下的事,她自然不知南下興兵會有什麼樣的戰果。

    心口「撲撲」直跳,上輩子秦昭打過雲州,征過高麗,跟著又翻越沙漠,打下涼州重通商道,自領兵起,就在馬背上過活,在京城裡的日子少之又少,若不是攢下來的這些軍功戰果,也不會讓秦昱害怕得夜裡睡不著覺。

    若是打別的地方,就算這一世已然不同,衛善心裡還有些安慰,可她上輩子活著的時候,秦昭從沒有打過江寧王,何況這回去就是要戰,而非在清江大營練兵造船,正元帝怎麼突然就改了主意?

    上輩子秦昭攻進皇城,殺了秦昱,當上皇帝之後,他的目標也只有南邊的大夏了,可那時他已經三十歲,行軍多年將悍兵勇,此時他還未滿二十,打的又是上輩子沒打過的仗,衛善聽他說的越細,就越是心慌,伸出胳膊緊緊抱住他:「能不能不去?」

    話音未落就語帶哽咽,貓兒眼裡泛出淚光來,她知道忍不住要哭了,趕緊把臉埋到秦昭的胸膛里,吸著鼻子嗡聲嗡氣:「我捨不得你去,你別去。」

    她一伸手,秦昭便緊緊抱住她,心裡一時愕然,怎能不去,跟著又想自己是不是說得太細,把她給嚇著了,善兒原來可不是這麼膽小的,此時捨不得他,是心裡記掛他。

    薄唇輕抿,眉間含笑,手掌撫著衛善的背:「善兒不怕,吳地並非鐵板一塊,不能力奪還可智取。」原來無家無累無牽無掛,如今卻不得不多思多憂,想著嘴唇貼到她的額頭上,半含嘆息:「我如今可比原來膽小得多了。」

    第173章 春藤

    馬車碾著碎冰行過長安街, 晉王府巷子裡五六個下人正披著油衣在掃雪, 車還沒行到府門前,早有小太監一溜小跑去報,待車駛進巷口, 兩邊便站了人等著迎接。

    馬車前停在府門前許久, 車裡都沒人出來,下人探了腦袋去看,車帘子一動不動, 車裡也沒聲響, 一個個面面相覷, 管事看著小福子, 沖他打了個手勢。

    王妃雖才進門一月有餘, 可府中人人都知晉王對王妃寵愛有加,上車下馬俱不用別人伸手, 從來都是自己親手去扶, 這會兒人還在車裡不出來,也沒人敢去掀帘子, 只有小福子在車簾邊回稟一聲:「王爺,已經到了。」

    秦昭在車裡低低應了一聲, 衛善從他懷裡抬起臉來,手還摟著他的腰, 方才哭過,眼睛紅紅的,她戴了一付白兔毛的暖耳, 面頰被白毛襯得越發晶瑩,額間一點化鈿,秦昭越是看她,越是心軟,自己又何嘗不是看她一眼便化成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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