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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蘭舟替她披衣,問結香討了一付妝奩,好給衛善梳頭理妝,扶她從榻上坐起來:「公主睡了一個多時辰了,丑時未過。」進宮的時候子時未到,趙太后是昨兒夜裡沒的,正元帝哭了許久,妃嬪們隨駕同哭,今日卯時天明百官要從右順門送喪慰儀,這會兒時辰還早。
衛善去換過太子妃,她正撐著頭靠在大引枕上小憩,衛善進門,宮人把她推醒,她眼兒一張,看見外頭夜色還濃:「妹妹怎不多睡會?」
「已經睡足了,前殿設靈堂,都是禮部操持,也沒咱們的事兒,嫂嫂再去睡罷,到了點兒我叫你起來換衣。」兩人輪換過,衛善看桌上擺了茶盞,內殿靜悄悄的,知道姑姑和如意都在睡,如意雖小,天亮也得穿上孝衣到靈前去,怕她睡不足鬧覺,讓乳母嬤嬤必把她拍哄好了。
太子妃理衣起身,走的時候還低聲道:「妹妹若有事只管來叫我,母親這些日子操勞,我沒按點喊她,好讓她多睡一會。」
衛善把她送到門邊,又坐回到榻上,還未坐得一刻,宮人便來報說晉王從麟德殿過來了,還有事忙不便進殿,請公主到殿外去。
衛善提著裙子出去,在丹鳳宮的廊道里看見提燈等著的秦昭,小福子退到廊外頭,這會兒夜色還濃,瑩瑩一點燈火照著幽深廊道,秦昭一見她出來,舉著燈籠抬到眉邊,沖她輕笑。
衛善急趕兩步,把提燈的宮人都甩在身後,秦昭看她跑得急,趕緊往前來,一把扶住她:「慢些慢些,摔著了怎麼好?」
衛善的手還沒搭到他胳膊上,就先被他反手握住了,蘭舟幾個也退下去,和小福子站在一處,秦昭替她攏一攏斗蓬:「我這會兒沒事,就過來看看你。」
「怎麼不先派人來,我要是睡著,你不就空跑一趟了?」摸摸他的手,摸到是暖和的,這才又問:「你累不累?怎麼沒歇歇?辣湯喝了沒有?前頭靈堂設好了嗎?」
秦昭隔著燈火,看著她眼睛裡的燈火,想把她摟在懷裡抱一抱。行軍的時候連著幾夜不睡也是有的,對他來說早是尋常,半點也不覺得苦,此時聽見她一句連著一句的問,夜風都把人吹得心上暖融融的,伸手把她額邊碎發箍到耳後去:「我只有一刻的空閒,你要睡著,我就等等,看一會也好。」
衛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含著笑意,這跟她原來想的夫妻全不一樣,腳尖動一動,想靠到他懷裡去,趙太后剛剛薨逝,不能笑得太過,心裡不想他走,手上拉著他,嘴上卻道:「在麟德殿裡歇一歇也好,大晚上還趕過來幹什麼,小福子也不勸著你。」
小福子低了頭,哪兒敢勸呢,一歇下來就火燒眉毛似的要趕過來,都說了公主這會兒怕是歇著,王爺聽都沒聽,跟著他這許多年,哪裡見過這般情態。
兩三句話訴一訴離情,跟著秦昭便把正元帝下詔的事告訴了衛善:「父親把治喪的事交給了我,大哥不必回在來奔喪,并州戰事將定,也沒有臨陣換將的,祖母大哥祖孫情深,心裡必不好受,我寫信了去寬慰他。」
正元帝破格要在含元殿裡替趙太后設靈位,綴朝三日,第四日上讓百官從右順門進宮,到靈前持祭,喪服以日易月,二十七日而除,哭靈則三日而止,君臣皆同,民間還得禁婚嫁屠宰,高句麗來的使臣也得素服哭靈。
後頭還有上諡號,祭告太廟,祭辭靈,正元帝旁的禮儀鬆了,這些上頭必然看重,本朝同一回治皇太后喪事,必得辦得十全十美。
秦昭就只有這一刻的功夫,正元帝把治喪的事交給了他來辦,就算三日過後,也有許多事要忙,少有功夫回家去的,人要轉身,還捏著衛善的手:「我去了,你再靠著歇上一會兒。」
衛善提著燈,把他送到廊道盡頭,看著他往宮道上去得遠了,這才進殿,內殿裡細聲一響,衛敬容先醒了過來,衛善趕緊把太子不必回來奔喪的事告訴了姑姑。
衛敬容坐在羅漢床上嘆息一聲,聽見燭火「噼啪」一聲爆響這才回過神來,趙太后雖待她不好,待秦顯卻是真心實意的,走的時候心心念念放不下他,床底下這些錢,和她這許多年攢下來的金銀都是要給秦顯的。
可惜老太太沒能看見重孫子出生,走的時候眼睛越過正元帝和衛敬容,眼睛盯在太子妃身上,目光已經混濁了,喉嚨口發出含混不清的痰聲,不等吸痰,人就已經去了。
衛敬容嘆息一聲,人死如燈滅,許多話此時也不必再說,看著外頭時辰還早,讓衛善靠在她身邊,細問她:「昭兒待你好不好?」
這話是白問一聲,怎麼還會不好,隔著窗都能看見兩人手拉著手的樣子,起碼這樁婚事是順了心意的,若是趙太后在前頭走了,兩人成婚也不能過份喜樂。
衛敬容伸手撫一撫衛善的頭髮,內殿之中只有姑侄兩個,此時也沒什麼話不能說,壓低了聲音道:「陛下的身子不比過去了,也就是這會兒看著還好,你跟昭兒在京里呆上兩三年許要往封地去。」
衛善怔怔看向姑姑,上輩正元帝確是兩年之後走的,可那是因為秦顯過世,他哀傷太過的緣故,這輩子楊雲翹和趙太后接連沒了,胡成玉隱隱與袁禮賢分庭抗禮,周師良提前反叛,世事早已經不是她知道的那樣,姑姑又怎麼能猜測得出正元帝再有兩年就病重了呢?
衛敬容把她摟在懷裡:「你大哥是我帶大的孩子,再有些糊塗處,性子是好的,你們在外頭至多呆上一年半載的也就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