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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衛善卻已經披衣立起來,腳踩在黑狐毛的地毯上,伸手要把兜兒攏起來, 幽幽珠光映著她身上一點點紅痕,披了大毛衣裳,先行到殿門邊吩咐:「素箏找一根白腰帶來,開箱子翻一翻,尋兩件顏色合適的,小福子讓宮門邊備馬,咱們立時回城去。」
秦昭攔腰把她抱起來:「鞋都不穿,也不怕腳涼。」臉往她散在頸間的黑髮里一埋,嗅得她滿身乳脂香味,片刻抬起頭來,嘆息一聲,一片綺思被生生打斷,還想聽過護花金鈴響過一夜再回城去的:「累著善兒了。」
心裡知道拖延不得,去是必要回去的,越是這時越不能慢,可依舊捨不得她夜裡還這麼奔波,衛善一見他蹙眉伸手揉開他的眉心:「這有什麼的,難道姑姑就不辛苦不累了?」
衛善垂下眼眸,上輩子就算他後來當皇帝了,也會有許多事不能順著自己的心意,何況是此時此刻呢,秦昭捧著她的臉,鼻尖抵住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把她一路抱到了墊子上,兩隻睡鞋也不知踢到哪裡去了,彎腰尋了一回,衛善已經解了寢衣踢到一邊,急急換在裡衣,等著沉香翻衣裳出來。
素箏幾個先尋了白綢來給秦昭扎在腰上,他的衣裳多是玄色月白色,紮上白腰帶也算全了禮數,衛善是新婚,這幾日預備的衣裳都是各樣紅色,牡丹百蝶葫蘆鸞鳳的吉祥圖案,好一會兒沉香才從衣箱子裡翻出一件預備著冬日裡穿的湖色遍地金小襖,厚雖厚些,顏色卻是對的。
不披斗蓬,不戴金首飾,掐了兩朵白山茶簪在烏髮上,戴了風帽騎在馬上,從離宮昭陽門出,一路在山道上疾馳,秦昭不敢快騎,怕衛善受不住顛簸,在馬上還不住回頭看顧她,反是衛善咬牙忍著,馬鞭一甩比秦昭還快,到了城下早有守城的兵丁守著,一見兩人便開門放行。
城中四處已經點起燈火來了,鐘聲一響就知是趙太后沒了,病了這些日子,禮部已經辦起了喪儀,各家也都備下了孝服,不論明日皇帝是不是綴朝,都要起來把官服整好。
天色這樣晚,東西二市早已經閉市,馬蹄踩著青磚地,在長街上暢行無阻,到府門前下了馬進去,背上早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兩人相攜進屋,衛善蹙了長眉問道:「咱們這麼進來,會不會有人參?」
秦昭伸手揉揉她的頭:「善兒不必擔心這個,哪一個這麼不開眼。」她原來在宮裡就事事小心,成了婚還這樣小心,早些去封地,她就能早些安下心來。
蘭舟初晴留在府中,一聽見鐘響,趕緊披衣起來,把衛善預備好的孝衣都收拾出來,屋裡點了燈燒上地龍,吩咐廚房燒了熱水,預備下軟粥,坐在茶房等兩人進府,換了衣裳還能吃上一碗暖肚。
衛善換了孝衣,頭上白珠銀簪,秦昭換上玉冠,玉佩上的彩綬都再換過,兩人起進了宮,這麼急趕著,竟不比秦昱太子妃慢多少。
正元帝正跪在宜春殿中垂淚,喊上兩聲娘,身後先是妃嬪再是兒女,烏泱泱跪了一片,還有跪在殿下的,秦昭一到,秦昱便先看見了,這時候不敢高聲也不懂弄鬼,側身讓一讓,依著排位,確得讓他跪在前面。
衛善見秦昭在後,乾脆的邁步往前去,符昭容幾個見她來了,都挪一挪身子,把路讓開,衛敬容左邊是太子妃,右邊便跪了衛善。
衛敬容伸手摸一摸衛善的手,怕她深夜趕來著了風,一摸是熱的,這才放心,數著正元帝哭得差不多了,伏身往前去,拍著正元帝的背,手裡捏著帕子遞過去:「母親知道陛下的孝心,走的時候也必是寬慰的。」
正元帝跪在趙太后面前,掩面涕下,握了衛敬容的手,才剛那些話已經說過一回,情真意動,相想趙太后年輕諸多不易,禁不住又嗚咽兩聲。
衛敬容轉頭使了個眼色給秦昭,秦昭一把拉起秦昰,把他往前推了一把,秦昰對趙太后的感情比秦昭衛善深得多,趙太后是拿他當孫子看的,他又年小,每每到了宜春殿裡,一把花生糖一袋子如意錁,凡有要什麼的,她總是會依,這會兒哭眼睛痛紅。
正元帝一看小兒子這樣,伸手把他摟過來:「昰兒也捨不得你阿奶嗎?」
秦昰哭得臉上俱是眼淚鼻涕,正元帝抬起袖子給他擦拭,摟著兒子又哭起來,排位靠前的還能跪在軟毯上,後頭那些只能跪磚地,又得陪著哭,夜色越來越濃,小太監們在殿外也點了起了火盆。
衛敬容等得許久道:「陛下節哀,母親必不忍心看到陛下如此哀慟。」
正元帝這才收了淚,撐著腿站起來,伸手就把秦昰抱起來:「讓各殿裡預備喪事,有孕的妃嬪,皇后就多看顧些,娘必是極想看見重孫子的。」
這說的就是符昭容和雲良媛了,衛善抬頭往東宮那些人里看了一眼,就見雲良媛披了綠地纏枝紋披風跪著,反是蘇良媛排在她之後。
碧微和雲良媛跪在一處,正元帝抱著秦昰本要出殿門去,突然頓下腳步,看向了姜碧微:「太后在時,口裡時常念著你,太后沒了,你也多盡一份孝心罷。」
太子離了東宮,她的病反而好起來了,原來不出來來走動,知道太后病了,跟著太子妃看過兩回,她既開口求了,太子妃不能不帶她去。
太后病里脾氣更壞,無奈口不能言,凡有不順心的只能發喉嚨口發出聲響,看見碧微倒哭了一場,怕是想起自己還能說能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