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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衛善心裡也是一驚,上輩子若不是秦顯身故,以趙太后的身子骨,縱不活到百歲,也能活到九十九的,她這個年紀了還翻菜鋤地,日日都不間斷。
四時節令正元帝的桌前總有一道是母親親手種的菜,年年都要文官寫詩作文,偶爾還要去菜圃中親自勞作,說太后這是提點君王不要忘了農人稼穡之艱難,後宮裡如何不論,光是這一樣,趙太后就廣受好評。
如今秦顯剛剛出征,人還沒到并州呢,趙太后怎麼就出了事兒?她急跟在姑姑身後,進了宜春殿,一殿的宮人都縮著脖子面色青白,一宮人的命都懸在太后身上,倘若她真的有個好歹,還不知陛下要怎麼發落。
翠桐翠縷兩個陪在床邊,太醫已經替趙太后裹了傷口,看見皇后急趕過來,連忙退到一邊,彎下腰去,把臉深深擋在袍袖後面。
「太后娘娘如何?」衛敬容坐到床榻邊,看見趙太后的頭上包了白布,也不知道傷口深不深,說是磕在鋤頭上了,傷沒傷著骨頭。
太醫退到簾後回稟,傷口是深的,別的卻無大礙,連著幾日只要不燒,就算平安過去了,只是趙太后畢竟年紀大了,恢復不比青年人,須得時時小心看著。
趙太后這會兒喝了藥睡著,清創的時候醒了過來,嘴上還要強撐,念念叨叨的說她在鄉下的時候干農活,背上還背著兒子,割草的時候手上劃幾道,都是尋常事。
衛善細看了藥方,跟著正元帝秦昱太子妃都到了宜春殿中,正元帝撇開眾人,看見趙太后睡了,沉著聲音問:「怎麼回事?」
闔宮的宮人都跪下去,翠桐抖著聲音說太后要給太子送些菊花腦去,立起來時腿腳不穩,這才摔倒在地,一面說話一面發抖,人人想的都是珠鏡殿中那些宮人太監們的下場。
正元帝還未開口,衛敬容便道:「先讓她們侍候著,母親用慣了的人,一時換了她必有不如意的地方,等到母親好了,再發落也不遲。」
正元帝先聽過太醫的診斷,又看過母親確是好好睡著,頭上叫白布裹著,也不知道傷得如何,此時換了人侍候,她醒過來必要挑剔,把跪著這些宮人一掃,沉著聲氣,隨意說道:「先留著你們,若不好,再一併辦了。」
宮人太監皆都伏在地上,正元帝不叫起,就不敢站起來,正元帝坐到榻邊,看見趙太后手指甲上還沾著泥,對翠桐道:「去打一盆水來。」
翠桐趕緊打了水來,跪著捧盆遞上去,正元帝親自絞了巾子,給趙太后擦掉手上濕泥,衛敬容走到他身邊:「我來罷。」
正元帝把巾子遞到她手上,衛敬容一面給趙太后擦手,心裡松得一口氣,趙太后受傷,自然關切,可她更關切的是衛善的婚事,若是太后有事,民間要禁婚嫁不提,昭兒還要守孝,善兒雖不姓秦,若不表露哀意,素服持孝,在正元帝眼裡又是一件罪過。
衛善在殿邊問太醫有什麼補血補虛的藥膳是趙太后能吃的,又有什麼忌口,讓翠縷記下來,吩咐光祿寺時常給趙太后預備溫補的食物,跟著進殿寬慰正元帝,挽著他的胳膊到窗邊坐下:「姑父不必著急,祖母一向身子健壯,這回養好了,再勸她少動鋤頭,打打花牌好啦。」
正元帝看見衛善這才面色稍霽,吃了一盞茶,看見妻子兒媳婦都在床前侍候,揮手叫了秦昱來,看他又瘦了些,皺皺眉頭:「哀而不傷,你也太過了些。」
衛善一言不出,接過宮人手裡的小茶壺替秦昱也倒了茶,含笑奉上去:「三哥吃茶。」
秦昱才要蓄淚,仿佛聽見父親這幾個字是聽見了仙音,被衛善一茬,只得伸手接過茶盞,可依舊低了臉,聲音哽咽:「多謝父皇關懷。」
衛善拿了茶托立在一邊,秦昱再有話說也不好開口,就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秦昰從麟德殿趕了過來,進門就撲到趙太后的床前。
趙太后不論對衛敬容如何,秦昰卻是她的孫子,兩人在離宮還住過一段,還一起種菜餵羊,他趴在床邊輕叫祖母,趙太后偏是這時候醒來了,聽見寶貝孫子叫她,連聲「哎」著應他。
秦昰扒著床沿:「祖母不拿鋤頭,我來替祖母種菜。」他童言童語,又一把握著趙太后的手,趙太后摸著孫子的腦袋,頭上依舊疼,臉上又歡喜,握了秦昰的手,一口一個乖孫。
正元帝看見兒子這樣,心裡倒很歡喜,衛善經過楊雲翹一事,只要秦昱在場,目光就時時都盯在他的身上,見他也一樣笑盈盈的看著秦昰,覺察到衛善的目光,還側過臉來,對她笑了一笑。
衛善也還了他一個笑,眼睛一彎,面上喜意團團的樣子,目光相對緩緩移開,望著床上的趙太后也依舊在笑,心裡卻在盤算,就算此時風平浪靜,也必要把秦昰同他隔遠些才好。
既然越太后沒有大礙,衛敬容便留下了太子妃,讓她仔細照看,自己回去依舊忙碌衛善和秦昭的婚事,有些大件的東西當天不能抬出去的,得儘早送出去,又派了結香往晉王府走了一遭,此時已經預備懸彩掛幛,司針司繡做的百子嬰戲富貴團花婚禮前一日再預備著掛起來。
秦顯成婚時,正元帝親筆賜了一塊匾額,寫著「佳兒佳婦」,到了秦昭成婚,他賞了些金銀寶玉,讓翰林院寫了一篇賀文賜給秦昭。
婚禮預備著如期舉行,金轎也從庫中抬出來重新清洗,換過底下的花草紋紅繡圍,衛善試過喜服,教導尚宮也把畫冊取了出來,屏退了宮人,交到衛善手裡:「公主不必羞怯,這是夫妻人倫大事,生兒育女綿延子孫,公主若有不懂,只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