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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正要問他留不留下來用飯,秦顯忽然開口:「我想,給她一枚金印。」沒有寶冊,給一個金印,當初答應了她是要娶她,不是納她,既已無法改換,就想給她一枚金印。
衛敬容擱下茶盞,肅著一張臉問他:「你說什麼?」
秦顯反而抬了頭,直直看著衛敬容:「我想給她一枚金印。」刻些什麼都好,給她一個,讓他心裡就能好受些。
衛敬容看著他,許久都不說話,隔得半晌披衣起身,把如意交到奶嬤嬤的手裡,對秦顯道:「你跟我來。」說著一徑兒出了丹鳳宮。
秦顯知道母親生氣,他立起來跟在身後,也不問她要去哪裡,走過丹鳳宮,便是修了一半停工的甘露殿,再過去便是紫宸殿,還以為是要去找父親了,就像小時候他犯了大錯,而母親無法下手狠罰的時候那樣。
誰知一路又走過了拾翠殿綺繡殿,到宮庭的東北角,是他一年只進五回的奉先殿,上一回進來還是清明,給各位祖先燒過香,母親著意讓他在生母畫像前多跪一刻。
娶正妻時太子妃也跟著過來請過香,清明祭祖一宮的良媛承徽都來了,挨個往前進香,可他最想能來的那個人,卻沒有來。
衛敬容指著蒲團,面上含霜:「你當著你親娘的面,跪下罷。」
秦顯「撲鼕」一聲跪在地上,膝蓋磕著青磚地,這一下跪得極重,衛敬容聽見了也面色未動,讓結香取來竹杖,對著供台前那個面目模糊的女人道:「是我沒能把他教好,從小打他打得太少了,今日當著你的面行一回家法,盼他從前能明白道理。」
竹杖還沒落到秦顯身上,那頭王忠已經來了,看見皇后這個模樣,不敢阻攔,急急回去稟報正元帝,太子妃未到,正元帝衛善就都接著了信兒。
仙居殿離得秦先殿最遠,宮人報到仙居殿時,衛善正在試嫁衣裙,尚織局裡她連年長了多少都有記錄,這兩年長得快些,可依舊還是不夠身量。
尚織局的宮人掩了口笑:「晉王的禮服已經裁出來了,他身量高些,公主得穿著高底鞋子,行禮的時候才相襯。」
這倒是原來沒想過的,鞋子得更高几寸,按著身量裁出來,穿在身上就顯得短了,就多放出來些,衛善沒穿過這麼厚底的鞋子,她蹙了眉頭:「我要是摔著了怎麼辦?」
沉香幾個笑嘻嘻圍著,聽見她這麼問,都笑起來:「晉王必把公主扶好了,等明年三月一過,咱們是叫王妃,還是叫公主?」
幾個人笑作一團,婚期定在明歲三月,這麼一層一層的厚重吉服,穿著也不會冷,怕還熱些,裡頭的襯衣得又軟又貼身,拿涼綢織。
一屋子宮緞衣裳,挑花樣挑織法,正鬧騰著,收著信兒說皇后帶太子領家法,衛善身上還裹著綢子,七手八腳解下來,急急奔出殿去。
和太子妃兩個一前一後進了奉先殿,心裡雖急也知道姑姑沒多少力氣,板子打在秦顯身上,也就紅上一紅,誰知進了殿卻見是正元帝拿著竹杖正在打兒子,太子妃嚇得釘在原地,她哪裡見過正元帝這番怒意,衛善怔得一怔,就見姑姑立在一邊,扭過頭去。
秦顯身壯體熱,早已經換了夏衣,竹杖頭尖身扁,落在人身上只聽見皮肉「啪啪」聲,衛善急步進殿,眼看著落在秦顯身上的竹板越來越輕,劈手一把奪過,自己也沒能想到能從正元帝手上奪過竹板,還當怎麼也得先挨幾下,拿過來便扯住正元帝的衣袖:「大哥犯錯,罵他就是了。」
落後趕來的還有秦昱,他一進殿門就,就掀起袍角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連著給正元帝磕了三個頭:「還請父皇保重身體。」
太子妃跪在殿門邊,衛敬容看她一眼,這才上前,宮人捧了冰盞來,正元帝喝上一口只覺得頭疼腿疼,「嗞」了一聲,秦顯一下子立起來,後背打得一片淋漓,面上顏色不動,伸出胳膊一把架住了正元帝,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腿上不要著力。
等把正元帝扶到丹鳳宮,開了兩邊窗吹風,這才舒暢些,看兒子身上的衣裳都被吹乾了,擺一擺手:「你回去養著罷。」
第135章 幸災
正元帝急趕到奉先殿中, 並不曾坐輦,這會兒天氣已經熱了,又是晌午, 太陽一曬腿上漲得厲害, 要說疼也沒有多疼,只是頭暈, 到了涼爽處, 吹吹風再喝一口寧神茶, 這股火氣又消散下去。
頭先那幾板子可沒留餘力, 這會兒看見兒子背上衣裳都被打裂了,皮開肉碎的模樣, 正元帝又心疼起來, 十三起就跟著他在軍中歷練,叫嚷了許多年要打他軍棍都沒落下手, 反而是成家了才打他這第一回 。
挨了這麼多下, 一聲都沒吭, 還能一把把自己扛起來, 正元帝人靠在榻上, 看見兒子滿臉通紅梗著脖子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樣子, 擺一擺手,依舊叫他去。
秦昱就立在榻邊,他到的晚了,奪板子抱大腿哭求的戲一個都沒趕上,先被衛善搶了竹板, 後頭又有太子妃哭成一團,他至多趕上一個下跪磕頭,也不知道秦顯到底是怎麼惹著了父親,看見那石青綢衣一塊塊血漬就想起自己挨打時的樣子。
接連磕了幾個頭請父皇保重身體,腦袋把青磚地叩得「嘭嘭」直響,磕得額頭破了一層油皮,來回反覆就是那幾句話。
他挨打時秦顯可沒替他出過頭,也只有皇后意思意思送了些傷藥來,此時看見秦顯後背一片血漬,只覺得快意,可這快意轉瞬即逝,衛善才有多少力氣,一把就能從父親手裡奪下竹板,知道這是父親心疼大哥,心裡又後悔,該搶在衛善之前伸這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