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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衛善跟她也沒什麼好作假的,就算宮裡不傳,也是人人知道她闖禍被禁足了,一禁就禁了一個月,姑姑從沒罰過她,從小到大一句重話都沒有過的,罰得這麼重,怎麼不引人猜測。
沉香奉了茶水來,琥珀糕雪片酥擺出來四五隻葵花薄金盒子,徐淑妃笑著拿了一塊琥珀糕,讓紫芝紅藥把薄紗料鋪開來給衛善看,輕薄薄的紗料上還能印著金銀團花,精工細作倒像是南邊的款。
「這料子是從運河南邊來的罷?」衛善伸手一摸,忽然問道,南邊織法不同,用的花色也是兩樣,這樣新嫩的顏色和精緻的花樣,必是打南邊來的。
小姑娘看見這些總歸是高興的,挑胭脂挑珠花,誰知道衛善一開口,問的卻不是花色,而是來處,徐淑妃一頓,她不知是從何處來的,有採買的,也有織造送上來的:「說是出了一批新紗料,倒沒說是怎麼送上來的。」
衛善知道南北通商,上輩子這些東西她從沒缺過,那會兒想不到,南邊的生意已經做到北邊宮裡來了,倒真是沒有商人鑽不進的地方。
秦昭從清江送這許多東西來,裡頭就有南邊朝廷內造的東西,能工巧匠要麼是當年沒跟著江寧王走的,都已經歸順了大業,在哪兒都是吃手藝飯,可餘下本來在南邊的,依舊還在朝中供職,這個花色去歲夏日裡就有差不多的,一匹桃花紅銷紗,做了八幅裙,紗上是月宮玉兔,統共八隻,一幅一隻。
還有攢珠的手藝,也是南邊遠勝北邊,她收到那一匣子珍珠,一顆顆都有龍眼那麼大,到這會兒還沒用過,這許多東西都不是容易能辦下來的,二哥難道在跟南邊的朝廷通買賣不成?
上輩子她從沒想過造反打仗要多少錢,秦昭又是怎麼養了這許多兵丁,可就連甘露殿裡的小宮人也都知道中州王有人馬有錢糧,連續攻城,而賀明達卻在苦戰,朝里掏空了錢建瑤台朱雀樓,底下又是一筆爛帳,文官想發財也榨不出油花,武將不怕死的倒有,可沒錢沒糧如何死守。
徐淑妃見她手上摩挲著布料出神,還當她拿不定主意,替她挑了一匹桃紅,一匹鵝黃的來,她這個年紀穿玫瑰色的都顯得老氣,非得這樣鮮嫩的才能襯得出來:「拿這個做夏衣最襯公主。」
衛善笑一笑,挑出一匹銀紗:「桃紅的我有一身了,就拿這個給我做條裙子罷,餘下的還是留著賞賜。」宓寶林的份位也該提了,她生得細白,比符美人又不同,哪一家的奴婢能有這麼一身雪白的皮膚。
徐淑妃也知道衛善不缺這些,過來看她精神不錯,既沒哭也沒鬧,渾然無事,聽說她鬧了大帳,這麼看著半點不像,再扯兩句閒話,抬眼看看衛善,手裡拍著兒子,秦晏踢踢腳,咯咯笑起來,徐淑妃這才道:「看見公主心寬,娘娘也該放心了,要不然兩頭擔憂,太費心神。」
衛善一聽衛敬容憂心,還當是為了自己的事,皺了眉頭,徐淑妃又道:「姜家姑娘病了,太子妃派了太醫到姜府去。」
這兩句說完,看見衛善瞪大了眼,便不再說,只低頭吃一口茶,要是她是皇后,也得煩憂,只能幫著太子妃,可太子的脾氣,闔宮誰不知道,人都已經挪去了麟德殿,連著兩日都沒回東宮了。
衛善這才想起魏人秀說碧微裝病不去花宴的事,沉香捧著茶托,聽見這話咬緊了唇兒,那天忙成一團,人人都只關切楊思召死了沒有,公主會不會受更重的懲罰,反而無人理會這事兒,小祿子來報過,她給拒了,也沒再問過,不意後頭會有這樣的事。
「這些事,原來不該告訴公主,可公主總得心中有數,只當不知便罷。」徐淑妃拍拍兒子,秦晏想要翻身,一條腿支著繞了大半圈兒,身上衣裳穿得厚,怎麼也翻不過去,急得哼哧哼哧,徐淑妃拍著兒子笑一笑:「燒了地龍穿得少些就能翻了,這么小的人也會生氣。」
秦顯昨日還叫人來送桃花鮓櫻桃酒來,還給衛善送了一隻細犬來養著玩兒,黑袍將軍走失過一回,是魏人傑幫著找回來的,一聽見狗叫聲就跳到柜子上,兩隻眼睛緊緊盯住,怎麼也不敢下來,這才把這隻小狗又送了回去,怪不得來送東西的不是小祿子,只怕挨了罰趴著睡呢。
衛善擔心姑姑這會兒是不是在煩心,她才出月子,精神不濟,手上的宮務一半還讓徐淑妃幫手打理,自己又被禁了足,沒人在裡頭轉圜調停,還不知道要怎麼煩惱。
姑姑對正元帝有法子,對秦顯一向就沒辦法硬起心腸,送走了徐淑妃她便在屋裡踱來踱去,沉香擱下茶托行禮請罪,衛善擺擺手:「不是你的事兒,你起來罷,讓素箏收拾些香料給姑姑送去。」
素箏捧著托盒去了,衛善立在門邊等著,又替姑姑擔心又替碧微擔心,這下可好,事兒沒躲過去,反而把局面攪得更糟糕了。
誰知素箏還沒回來,仙居殿裡又來了客人,太子妃甄氏送了一盒子毛筆酥來,樣子做得極巧,真跟筆桿似的,粘著芝麻熬的糖醬吃。
衛善把她迎進來,似徐淑妃說的那樣,假裝不知出了事,總歸她是被禁足的,笑盈盈請她坐到榻上,宮人正在收拾夏衣,比著徐淑妃送來的那匹銀紗給她配花樣子。
太子妃一見便道:「不知妹妹正忙著,我給妹妹送些點心來。」
沉香捧了茶水,指揮宮人把夏天的藤箱子打開,取出夏衣來,就在殿前空地上曬晾吹風,又架起銅熏籠,添了松針香,初晴落瓊兩個把衣裳披帛撐開,冰蟾提了銅熨斗把上頭的摺疊給燙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