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
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魏楊兩家不和,朝中人人皆知,正元帝原還想過調停,可魏家本就是武夫,當著面稱陛下,進了紫宸殿,急起來喊的還是大哥,正元帝心裡偏幫誰,只要有眼都能瞧得出來。
「他要死了呢?你就給他這樣的人賠命?」衛善面頰泛紅,這事難了,反身往溪水裡踩,她身上來大半都是乾的,楊思召撲騰一回,才濺濕了褲子靴子,這下後背前襟濕了大半,身上那件毛坎肩倒不浸水,護前些胸腰,反身上馬,回頭看住了魏人傑:「你也往水裡滾一圈兒。」話還沒說完,又擺了擺手,「算了算了。」
以魏人傑的武力,楊思召能和他撲在水裡扭打,絕不可能,正父親不拼命一眼也就看穿了,她知道黃帳在何處,牽起韁繩就要往黃帳去,魏人傑突然叫住她:「衛善。」
衛善卻沒回身,坐在馬上蹙蹙眉頭,心裡大約知道他想說什麼,可又不願意聽,也不知道聽了要怎麼回答他,魏人傑一個「我」字還沒出口,就聽見她說「閉嘴」,看她衣裳還是濕的,靴子沾著軟泥,水珠順著髮絲滴下來,他的話就卡在喉嚨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正元帝這會兒正在帳中歇息,命婦們擺花宴的時候,兒郎們正在跑馬射箭,魏人驕拔去頭籌,正元帝賞賜他一把弓箭。
才剛歇坐下,雖是宴飲也不全在享樂,抽出來跟魏寬幾個率一論戰事,袁禮賢又捧著奏摺,今歲春耕過後,縣中州中要重查人口,抓逃丁逃賦的,去歲兩州頗有成效,一地人口有多出千戶的,算一算一歲逃去賦稅交糧不知凡幾。
這個法子還是學的姜遠,蜀地一地的少有逃丁逃賦的,在蜀地能推行,全國便都可推行,去歲兩地交的錢糧比舊年交的多出萬石來。
胡成玉再次提及地方氏族納良民為附奴,只為逃勞役賦稅,中飽私囊,一面說一面笑盈盈看向袁禮賢:「這個法子推行不易,該當慎選地方,依去歲舊例推行。」
正元帝點頭應允:「依我看就先在并州推行,先把附民在編成冊,再征勞役賦稅。」袁禮賢結親的謝家就在并州,胡成玉聽了,點頭稱是,餘光落在袁禮賢的身上,看他竟也跟著點頭附和,面色如常,又收回目光。
魏寬還沒張口,衛善就沖了進來,火紅一團,她幾步進來,黃帳中鋪的地衣上就踩了七八個濕泥印了,小臉煞白,站在正元帝跟著喘著氣,半天都沒能說話出來。
正元帝一見衛善這個模樣,挑一挑眉頭:「善兒這是怎麼啦?」驚異中還分得出神去掃一眼魏寬,魏寬倒是替兒子開過口了,只說得一句,正元帝還未推脫,心中正在思量這件事。
「我闖禍了。」衛善衝口而出,一眼就看見左首最近的是袁相,右首最近的是魏寬,她把眼睛落在魏寬身上,大帳議事,楊雲越怎麼不在,是不是聽見了風聲,急趕過去了。
正元帝聽見她說闖禍了,倒想起幾個孩子小時候闖禍總是先來找他,知道衛敬容必要狠罰,先到他這裡來討個情面,求求饒,這事兒再罰起來便輕得多。
正元帝看她像是在泥水裡滾過一圈,笑起來道:「闖了什麼禍?你還能把天捅個窟窿不成?」
誰知衛善往前邁了兩步,依舊煞白著一張臉,呼吸又急又短:「我……我把楊思召打死了。」這句說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撲到正元帝跟前,抱著他的胳膊哭個不住。
正元帝難得大驚,衛善進門先看了魏寬一眼,這一眼他看見了,魏寬也看見了,正覺得古怪,聽見她衝口而出這麼一句,兩人心中各自有事,都是領兵打仗的,衛善這點拳腳打個山雞兔子也還罷了,打人,還打個年歲比她大,習過武的少年,那是怎麼也不夠的。
正元帝抬手拍了她兩下背:「告訴姑父怎麼回事?人在哪裡?當真死了?」
衛善抬起臉來,一下子噎住,輕輕晃晃腦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她來的時候想了各樣辦法讓自己能哭出來,還是想到姑姑在小瀛台病故才心中翻騰,忍了許久,這才能哭。
正元帝看一眼王忠,王忠趕緊派人從衛善來的路上去尋,袁禮賢胡成玉告退了出去,魏寬自知此事跟自己兒子脫不得干係,想到楊家子那個德性,兒子本來就是一根筋,跟著去一趟業州,回來神思不屬,若是撞見什麼,還不當真把楊思召給打死。
魏寬生得闊面大耳,一把大鬍子,鬍子一抖,心裡裡頭必有兒子的事,可帳里幾個人,對著一個小姑娘,難道還能逼問她楊思召幹了點什麼事,心裡罵遍了楊家往上數三代的娘,跟正元帝兩個對看一眼。
很快王忠便回來了,他進帳時又看了魏寬一眼,這帳中也沒有外人了,乾脆道:「忠義侯家二公子受了傷,已經著御醫去看了。」說罷又看了魏寬一眼,正元帝沒了耐性:「有話快說。」
王忠趕緊一彎腰:「成國公二公子也在,說人是他打的。」
衛善還在哭,這會兒眼淚卻幹了,她哭的快收的也快,紅著眼圈模樣可憐,正元帝看她一眼,這麼個小姑娘竟引得楊魏兩家的兒子相爭,有些話自己不能問她,又拍了她一下,對王忠道:「去把皇后請來。」
衛敬容趕到的時候,衛善已經不哭了,眼睛還是紅的,盤腿坐在正元帝身邊,御醫診斷了,魏人傑也自行過來了,楊雲越正在趕來,衛敬容來的路上聽王忠說了,進到帳中先到衛善身邊,握了她的手握扶她起來上下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