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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後來便是苦戰,周師良竟跳過青州直取業州,除了衛敬禹的名聲更響亮之外,業州城裡兵丁派出去一半,是三城之中兵力最少的。
「那……那姑父沒來嗎?」衛善聽得臉色煞白,嚅嚅問著上官娘子。
上官娘子看她一眼:「來了,來的晚了。」四五百里日夜兼程兩三日便到了,何況周師良大軍進攻,也一樣圍了青州,他打退敵人再出來,用了八天。
衛善掌心潮了一片,戰事她不懂得,也無從懂得,可卻聽吳副將說過,秦昭趕赴雲州,大軍八日行進一千二百里,騎馬有馬走的還更快些,四五百里路程,縱有敵人拖著,也不該行得這麼慢。
上官娘子的丈夫就從營州趕回來救援時,在城外戰死的,她為人嚴肅不苟言笑,兩道眉間刻痕尤深,此時露出苦意,搖一搖頭:「公主縱是把亡魂招來,一一問個清楚,又能如何呢?」
衛敬堯知道林先生竟肯給衛善開門,還留她吃了一頓飯,沖她點點頭:「那善兒就多去看看他,他是大哥的好朋友。」
林家兩個兄弟,一個是屬下,一個卻是朋友,衛善料想親爹恐怕少有門戶之見,想想也是,若有門戶之見,也不會收下秦正業,教他識字了。
衛善不願意去戳叔叔的痛楚,他援手不及心裡痛悔萬分,何必再往他心上扎刀,上輩子他就沒有一刻開懷過,走過去道:「我看他日子過得清貧,既是跟爹一道殊死作戰的,他腿腳不便又目不視物,是不是接進府來……」
衛敬堯原本好端端坐著,聽見林文鏡目不能視物,手裡握著的杯子一下子被他捏碎了,虎口鮮血混著酒液一道流下來,衛善輕聲一叫,衛敬堯人已經在門外了。
外邊天色已晚,此時出城,回來時城門已經關了,衛敬堯急急出去,衛善告訴了衛平,衛平也騎馬去追,叔侄兩個一夜都沒回來。
第二天天亮了,兩人才回到家中,衛敬堯抱著罈子吃得爛醉,還是衛平把他背到床上,衛善頭都來不及梳,一把烏黑髮絲用個金環扣住,拉著衛平的袖子:「你見著林先生了?他怎麼說的?」
衛平摸摸鼻子,小叔叔站在門邊,林先生只說了一句話:「我早說過你年輕浮躁,優柔寡斷,空有俠心沒有將才,不能當大任,他偏偏不肯信我。」
衛善還待去龍王山,怎麼也要把林先生請出來,可連著幾天都沒尋著功夫,只派人不停往龍王山去送東西,多是日用之的,送些米麵送些菜蔬再擔些柴,凡是她送去的東西,葉凝都收下了。
永安公主到了業州的消息吹風似的傳遍了全城,衛敬堯回來的時候,消息就已經傳了出去,便似停靠在幾個港口時一般,官員富戶又一涌而上,送了許多東西來。
珊瑚盆景寶石珠玉,什麼稀罕就拿什麼奉上來,都說是孝敬公主的,衛管事每日不停與這些人打交道,衛善看他一個忙不過來,乾脆讓椿齡也去,她這一路見得多了,膽子也大起來,侍女里就只有她識字最多,隔著屏風看一看,也認一認人。
金銀珠寶也不稀罕了,再富麗也比不上大夏的內庫,椿齡很快進來回報,竟有人送了兩對兒綠毛越鳥來,問公主這東西收不收,收下來又要往哪兒放。
衛家是養了兩隻越鳥的,衛平在雲州的時候收羅了來,運到京城就只餘下一對兒,這人竟能拿出兩對鳥來,說是重金購來專為了獻給公主的。
越鳥在業州只怕只有這兩對,除了送鳥,還送了一個養鳥的僕人,衛家的那一對兒就一直養著,越鳥羽毛富貴炫爛,可也不過就是普通禽鳥,看見這鳥兒就想起內庫里賜下的那條裙衫。
衛善想了一回,把那兩對越鳥和僕人都送到船上,珊瑚玉樹的寶石盆景也挑出來些,把這些東西一併送到京城去,說是業州民人奉給陛下和太后的,既是送給正元帝的,那怎麼奢華都不過分了。
正元帝其實是喜歡這些東西的,譬如他最喜歡的宮室是珠鏡殿,裡頭裝飾奢華,紗簾垂珠是雨珠落在鏡面上,平日裡也不知說了幾回,若能再有一座離皇城更近的離宮就好,也不光是全為了腿疾。
可國家還有大仗要打,這些年來修的工事也多是通運河通道路,宮闕不敢說,青絲宮還有一半兒荒廢著,修甘露殿還可以算是為了體統,再興建宮室,大臣們是怎麼也不會贊同的。
趙太后和正元帝這對母子也有相像之處,只一個無拘無束,隨心所欲,大不了跟兒子哭一哭鬧一鬧,而正元帝的約束要強得多,一個想青史留名的袁禮賢就足夠他頭疼的。
姑姑上一回有孕,趙太后就不住給她添堵,懷了秦昰已經艱難,這會兒按下了楊雲翹,也不能讓趙太后再給姑姑氣受。
衛善收拾了禮物送上京去,裡頭還有幾樣針線,東西送到京城,已經進了九月末,天氣涼爽起來,一眾宮眷也早早搬回了皇城,正元帝確是高興的,眉眼卻淡:「這個善兒,很胡鬧。」
他當上皇帝已經十來年,越是日子久就越是難捉摸,口裡說不好的,未必心裡就真的惱了,王忠把頭一點:「公主在外都不忘記孝敬陛下,真是孝順。」
這些東西正元帝也不過看一看,隨手就把這些全給了皇后,衛敬容見那信上分明寫著獻給太后,挑出一大半來,把這些金銀珠玉送去了宜春殿。
徐昭儀眼看就要生產,衛敬容自己也身子沉重,秦昱的傷早已經養好,正元帝一回宮中來,他便長跪在紫宸殿玉階下,痛哭伏首,不住高聲為自己分辨,聲明絕非故意禍害喬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