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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魏人傑目瞪口呆之際,衛善把在思量,這兩個看著也不是脾氣古怪的人,非但不古怪,人還很和氣,跟她說話請她用飯,也肯談兩句舊人,怎麼偏偏這樣惱了小叔。

    她目色微動,就見青霜一直都乖乖立著,眼睛盯在林先生的臉上,面上少有的凝重神情,衛善忽然想起,上官娘子的夫家也姓林,是父親的副將。

    就是叔叔不說,上官娘子總能知道些舊事,打定主意回去問她,沖青霜招招手,給了她一顆好玫瑰糖,青霜彎彎眼睛,神情依舊肅穆。

    天色將晚時,山色煙氣升騰,叫龍王山也就是因著此地山雖不高,可每到清晨日暮就雲山霧罩的,都說這是龍王進出,這才起霧。

    衛善不能久留,葉凝送她出去,送到山道邊,眼前身邊無人了,撫摸她的頭髮:「舊事便不要再問了,此時天下已定,局勢再難翻盤,又何況徒若煩憂呢?」

    衛善聞言生意,抿唇道:「只怕衛家忘得了舊事,有人卻還記得,不求翻盤也得求自保。」

    葉凝一向拿她當小姑娘看待,神態天真,人又貌美,不意竟會說出此等言語,怔得一刻就見衛善沖她擺擺手:「下回再來看您。」

    依舊騎在馬上快馬回城,耽擱一天連田莊都沒能去,魏人傑腦子裡糊糊塗塗全是一張四方大棋盤,上頭密密麻麻落著黑白子,都騎到城門口了,這才想起來,那野雞和兔子都是專打給衛善的,兔子只傷了腿,還是活的。

    家裡妹妹半點見不得這些,打到的兔子便要養起來,他還以為衛善也會想這麼玩,結果她看也沒看那兔子一眼,馬匹慢下來,張張口,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小氣了,那先生瞎了眼沒了腿,說不準就是打仗打的,過得這麼清貧,自己怎麼也沒臉去討要兩山雞。

    馬匹進城慢了下來,衛善緩行到家中,吩咐青霜:「把你師傅請來。」就是衛善不說,青霜也要去的,上官娘子匆匆過來,一看見衛善便道:「那人生得什麼模樣?」

    她一向持重守禮,見著衛善總要行禮,此時卻連行禮也顧不得了,語意激動,神色里滿含期待,衛善把林先生的相貌說了,又說他會下棋,上官娘子面上喜色淡下去,輕道:「那是拙夫的兄弟。」

    林家兄弟一個習文一個習武,投到業州,稱得上是衛敬禹的左膀右臂,竟不知這麼多年,他還活著,衛善想問的不是林家兄弟當年如何,她要問的是為什麼會惱小叔。

    上官娘子情知瞞不過去,抬眼看看衛善,嘆了一聲:「想必二弟是惱恨當年國公爺救援不及,這才滿城覆滅。」

    第98章 亡魂

    當年如何各人嘴裡說的都有出入, 衛敬堯自罪自責,年輕的時候就好酒,後來出了事,喝起酒來更不要命, 他這樣饞酒, 領兵的時候卻一滴酒都不肯沾,就連正元帝犒賞三軍,他也絕不吃酒, 只在家裡喝個爛醉。

    這輩子衛善還沒見他吃得這樣,上輩子卻是見過的, 喝得人事不省,到哪兒都得有人看著, 就怕他失足跌到池子裡。

    衛敬禹派秦正業攻青州,當時青州城裡已輪換了幾股勢力, 若不是占下青州叢壽榮有吞併業州并州營州三地的賊心, 衛敬禹也不會出兵。

    秦正業順利拿下青州,跟著又吞併了青州城外幾處小縣, 以青州作了據點,向外擴張勢力。衛敬堯被派去駐守營州,營州靠得青州更近些,但比青州要小上許多, 三座州府之間互為助守,一城有難,另兩城派援軍來。

    業州青州之間相隔不過四五百里的路程, 若兵臨城下,騎兵先至,步兵後至,緊急行軍三日開外便可到達救援,以此守望相助,扛過李從儀的大軍,卻被周師良攻下了。

    衛善不知小叔是什麼地方延誤了戰機,只聽說青州城當時守得也極艱難,周師良人更多,來勢更猛,接連吃下吳州邢州一路殺到商橋。

    吳州宋仙師與衛敬禹之間早有君子協定,互能商貿,絕不互相干涉,若有強敵,自要相助。吳州在業州之前,中原兩隻大虎攻來,要殺到業州就得先吞下吳州。

    吳州失守,青州營州也已不遠,當時業州城裡的兵丁便派出一萬多人馬,助吳州守城,誰知營州又被圍攻,來報信求援的,先去了青州,再來的州業,當此情形不能不救,衛敬禹弟弟父親都在營州,又派出一萬多人去。

    業州城也並非沒有兵丁,建了這樣厚的城牆,又架機弩又挖河道,閘樓兩邊都是射孔,瓮城一開都能掃滅小半敵人,不出城迎戰光是守城守上三四個月也絕非難事。

    周師良的人攻過兩回城,伐下周圍樹木造攻城樓,來勢極猛,可業州城卻沒撼動半分,他的攻城梯架起來,一排五六個兵丁爬上去,上頭就架起木柵欄來,這些人上不來,又被推下城去,城下屍首堆疊如山,那些攻城梯也被盡數燒毀。

    當時林參將被派到營州,人人都道業州城能守得住,誰知卻偏偏沒有守住,後來再問便是城中被人潛了進來,可怎麼潛進來的卻沒人知道了。

    衛善小臉雪白,手指頭緊緊絞在一起,牆那麼高,閘樓里處處都是兵丁,怎麼能被人摸上牆來,她望著上官娘子,上官娘子搖一搖頭:「逃出來的都是多民人,只知道城裡亂起來,到處都有人放火,人人口裡傳的都不一樣。」

    這些民人還當業州城破了,還破得悄無聲息,夜裡急慌慌上街要逃,自己就先亂上一回,城中一亂,雖立時平息,也給了人可趁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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