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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秦昭自然只有哄著她的,誰知道她跟著就樂起來:「那糖都我吃,好不好?」過去的秦昭答應了,還給她擦手擦臉,哄她要糖的話不許再跟別人說。

    她不跟別人要糖,就只能跟他要糖了,四五歲的時候這麼想,如今竟還這麼想,那再過兩年呢?十五歲的時候會不會就改了主意?

    既是她先問的,還先後問了兩次,那可就容不得她再改主意,秦昭把那信紙細疊起來,塞在身上掛的荷包里,跟龍腦冰片放在一處,抽緊了系帶。

    秦昭俊眼含笑,抽出紙來,調得墨色,狼毫吸了墨汁,也是一氣呵成,半點停頓也無,鄭重答允衛善,和她定下「君子諾」,她既說了這話,秦昭在紙上半點都不小氣,一樣寬限她,等她到十五歲,若是那時她還未有心儀之人,他自會去求親。

    第93章 一諾

    公主議婚自然不能馬虎, 大業未有過公主,自然也未有過公主的婚禮,禮部要擬定章程, 怎麼也得磨幾個月, 再預備儀仗陪嫁,寬鬆著算一年也足夠了, 四捨五入又減掉一年, 秦昭心裡算了一筆不虧本的帳。

    他在算帳的時候, 衛善已經坐車到了業州, 從青州到業州路程並不遠,只是疊著山行路不便, 山上有幾道舊山道, 還有被戰車碾過的車轍,都是當年留下的痕跡。

    大業把這幾州都收歸的囊中時, 征了民夫開官道, 衛善坐著小車, 車上只留一個沉香, 青霜立在車外, 翹首數著又過了幾重山, 不時叩了叩窗子,脆聲告訴衛善:「公主,咱們就快到了。」

    沉香在裡頭以袖掩口笑了幾回,實忍不得了,開了窗仰臉沖她笑, 手指頭伸出來刮刮臉皮:「你都說了許多回了,怎麼還不到。」

    青霜手搭涼棚,眯眼兒看了半日,這回很篤定:「就快到了。」

    惹得車上人都笑起來,連跟著的兵丁都笑起來,青霜半點兒也不覺得羞,乾脆要了一匹馬,她跟著上官娘子沒能學成騎馬,馬匹太貴,莊子上也沒有養馬的,反是跟著衛善學會了,她腰腿有勁,騎得比尋常人都好些,這些兵丁都知道永安公主有個騎術了得的婢女。

    青霜一躍上馬,夾緊了馬腹一路往前,跑出去一長段,又折反回來,興沖沖告訴衛善:「公主,我看見城門啦。」

    這一段官道兩樹叢茂密,只見著重山疊嶂,誰知再往前兩步,便豁然開朗,從山道上就能看得見業州城,衛善掀開帘子揮手叫停,跳下馬車,兩步走到山邊,隔著樹叢去看業州城的城牆。

    衛善看的是業州城建得宏偉,而吳三一看,心裡便暗叫一聲好,立在山林間便能看見業州城的城牆建得厚而高,兩層城門內有玄機。

    衛善急急上車想快些進城,早有快馬回去業州稟報衛敬堯,還未到城門口,小叔和大哥就騎了馬出來接她,衛善乾脆棄車騎馬,打眼一看,叔叔和大哥兩個人都曬黑了。

    頭一道城門進去繞過一個彎竟還有一道城門,吳三從底上往上看,總有六丈長的城牆,牆上多是射孔,兩層城門之間這塊空地是個瓮形,前窄後寬,易守難攻,若是貿然進入,牆上投火石射箭,光這六丈之內,都難生還。

    吳三從未見過設置的這樣高的瓮城,他手下的兵丁四處征戰也未見過,四處張望便見雉碟、閘樓、關石、藏兵洞和眺望台無一不全,站在此中一腔戰意撲面而來。

    魏人傑剛一進門就定定站住了,他在衛敬禹的書中看過無數次了,也遐想過無數次,還是頭一回見著實物,這是衛敬禹的設想,以舊城牆為依託,就在業州把這設想造了出來。

    身臨其境方才明白書里寫得那些,他拉住了馬抬頭去看,已經能想像得出有戰事時何處出兵何處射箭,拉著韁繩一動不動,傻站著看個不住。

    還是衛修走過,拿馬鞭拍了他的馬一下,那馬這才跟上去,魏人傑原來心心念念想走,吳三送人到了地方再行軍趕回清江去,此時倒有些不捨得,心裡想著不捨得,又抬眼瞥了一眼衛善坐在馬上的背影。

    衛敬堯和衛平兩個一左一右圍在衛善身邊,衛平笑問她:「還道你七夕之前能到的,路上辛不辛苦?」衛善辦的那些事,叔侄兩個也有耳聞,永安公主的名頭傳到業州來還更響亮。

    衛善搖一搖頭,若不出來也和不了那麼多見識,一路都是官船,不過吃得比宮裡差上些,既吹不著又曬不著,一點兒都不辛苦。

    衛平告訴妹妹衛家的舊宅已經理了出來,她的院子裡頭扎了鞦韆架子,小池子裡還養了錦鯉,衛管事先來一步,把樣樣都打理好了。

    開棺合葬的日子定在中秋,算了半天好日子,挑了那一天,曲氏此時停靈在佛塔寺,日日點燈念經,衛善早早知道消息,回去就先換過一身衣裳,素服去了佛塔寺拜祭母親。上輩子想拜,還沒能拜就已經身困,這輩子圓了心愿。

    船上既是練字也是抄經,一筆一划都是她親手寫就的,心裡想著母親的模樣,雖只能想起畫上那道背影來,心裡也覺得親切,懷裡抱著一疊《地藏經》,在靈前叩首下拜,額頭貼著拜褥,心裡對母親說話。

    曲氏的棺木當年是衛敬容辦的,她身子久病,眼看不成了,旁人都瞞著她,反是她自己找來了衛敬容,拉著她的手:「我在世上活一日,就有一日的錐心之疼,此時去了,心裡雖放不下平兒善兒,到底也能見一見他,你也不必為了我哭,我這是得償所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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