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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戰亂來時田地無用,逃了一批佃戶,也沒人,家裡那些古董字畫也沒用,楊雲越手裡捏著金銀領著家裡幾口人往外出逃,楊家的老宅也就沒人再回來過。
王七學不來馮五那付套人話的模樣,把中人灌得半醉,又切了一斤白肉,中人便把知道的都說了:「我可不賺那昧良心的錢,賣出來的少,死在裡頭的多,那屋子,一到夜裡就有鬼哭。」
聲音細細尖尖,偶爾還有兩聲嬌滴滴的,可不就是那些死了的女孩子,楊家那宅子青天白日倒有人過,一到了夜裡便無人過去,裡頭已經連片荒草。
王七趁夜潛入,把這宅子查看過一回,楊家帶不走的東西都被民人搶了去,能搶的都搶走了,只餘下些破桌殘椅,隔了快十七八年,錦帳上爬的都是蛇蟲。
「裡頭當真鬧鬼?」衛善一直聽著王七說話,兩隻手緊緊絞著襴裙裙邊。
她一問,衛修便拍一拍她:「小妹別怕。」
分明問的是楊家,要緊的話也已經說出來了,該緊追著問才是,楊家在宿城時根本就沒有女兒,那麼楊雲翹又是哪裡來的?
這本該是癥結,不意妹妹問的卻是鬧不鬧鬼。衛修手撫著衛善的背,心道妹妹到底還是心善,都已經拿楊家當政敵看了,卻還在意這些小處。
衛善震驚楊家沒有女兒,可她又是當真聽過鬼哭的。不是在小瀛台里,而是在楊家,從楊雲越到楊思齊再到楊思召,人人都好這一口,家裡七八歲的女孩男孩,她見過許多,有一個還曾跑到她的小院前來。
衛善的院子在角落裡,她許是慌忙之間走錯了路,沉香不敢開門,進屋稟報,只晚了這一刻,那女孩子就又被拖走了,隔著門聽不真切,仿佛曾拿頭撞柱求死,到底死了沒有卻不知道了。
一年裡到底死了多少個,也沒人去仔細數過,沒了多少就再添補進來,夜裡風吹窗棱,沙沙竹葉聲傳進屋中都似是這些女孩子們在哭。
衛善略定心神,她才想開口就聽見衛修問道:「楊家女可是買來的女童之一?」
王七沒有實據,只能依理推斷,他也確是問詢過,只沒能找著人:「當年的人牙子死的死散的散,只知道楊家喜愛買南邊來的女子。」年小貌幼的就最好,若是看得上眼的,肯費千金去換。
衛修聽見這一句,看了衛善一眼,兩人心裡想的都是一樣,楊妃怕就是買來的女童了,她此時還未滿三十,跟著正元帝的時候正是十四五歲的年紀,既不是楊家女,那就是買來的女孩子。
「那個孩子,可還在嗎?」衛修已經知道小妹和父親在做些什麼事,便是沒有害人之心,也得有防人之計,他一問,王七便搖頭:「鄉間人多有離散,時間倉促,還未細查。」
衛善沉吟片刻:「把這個人找出來,是生是死得有個交待,若找不到他,就找到當年知道舊事的人。」跟著她又蹙眉:「寡婦含冤她雖死了,娘家竟不去告狀?有沒有當年的狀紙?」
王七一時也不知要怎麼答她,隔得會兒才道:「當年還是大夏。」
縣衙都在亂中被人抄過,早年的案卷也難尋,王七去了宿城,又去了宿城鄉下,打聽了當年那些舊人有的逃難,有的死於戰亂,能問的一個也沒有了,這才回來先稟報衛善,後頭如何,再聽她定奪。
衛善吩咐完,看了王七一眼,心知他會把這些都告訴秦昭,抿了嘴兒一聲不響,衛修道一聲「辛苦」,王七這才告退。
兩人坐在屋中,隔得一會兒衛修才看向小妹,看她漸漸有了大人模樣,嘆一口氣:「這樁事要不要告訴姑姑?」
衛善立時搖頭,姑姑的眼裡揉不得一顆沙子,如今雖好了許多,也會為自己打算,可似楊妃這樣的來歷身世她必是忍不得的。
「眼前又無實據,咱們說了,又要拿什麼取信於人,就算告到陛下跟前,楊家又有什麼罪責?獻妹和獻美又有什麼分別?」衛善徐徐說道,若是能找到楊家那個侄子,只要他還活著,總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卻不是現在。
送金銀和送美人都是官場上的慣用手段,就是在京城的王府中,也有許多人送錢送人來,正元帝自不必說,小叔身邊就有好些人,可他從不貪戀女色,怎麼送上來的,又怎麼還回去,還有的被他嫁給了下屬為妻。
當年青州那些舊人一個都沒帶進京都來,有些美人送過來時已經十七八歲,輾轉幾手,因著會舞會歌或是有些旁的好處,這才被正元帝領進府中,新鮮勁頭一過,就丟開手去。
也怪不得楊雲越要假稱美人是妹妹,既是他的妹妹,他又有救駕大功,不論是否生育過,自然都要帶進京城來的。
衛善說了這句,衛修輕輕點頭,就算楊家狡稱是妹,他們也拿不出楊妃原來出身低賤的證據來,這事知道了也是無用。
「但若找到他侄子,就能有用了。」楊雲越弒兄奪產,逼死寡嫂,凌虐侄兒,亂時無人追究,可既然正元帝要還天下一個治世,這些事便不能不論。
這一路過來,衛善總算知道名聲是個多麼緊要的東西,好似豎在身前的一道牆,萬箭難穿。可一旦名聲壞了,這些箭就能讓人處處見血。
先把這些事捅出來,等楊雲越救駕的功勞名聲都不能抵去這些罪責的時候,才能再把楊妃的事跟著抖落出來,這樣秦昱就再也不能肖想帝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