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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幾個宮人圍住了椿齡,仔細問她這信上到底都說了些什麼,椿齡本就羞怯,面上泛紅,連耳朵尖都紅了,聲音又細又輕,青霜等得急了,抓了一把糖到她手裡:「你大聲些,別怕。」

    宮人們鬧成一團,衛善歪在床上,手上摩挲著另一張信紙,秦昭替她畫了一張畫,畫上是一棵百年槐樹,樹冠上開了細簇簇落雪也似的白槐花,樹底下倒是那塊石碑,因著是刻的公主事跡,底下還用了蓮花台的底座。

    一封信寫得這麼厚,卻只有這一張是他的手筆,後頭跟著七八張,一張上只有一個字,俱是秦昰寫的大字,寫著善兒姐姐安好,那個善字頂頭立地,轉筆處還能看得出有秦昭的筆跡來,相必是秦昭抱了他在懷裡,手把著手教他寫的。

    想到秦昰的肉手握著筆桿,一筆一頓的模樣,便嘴角含笑,這幾個字也不知他寫了多久,衛善把這幾張字反覆看了又看,取出一個匣子來,專把這些字都存在匣中,磨墨鋪紙,給秦昰回了一封信。

    輪到秦昭,倒不知道要寫些什麼給他了,把那張信紙收到匣中,淺淺一個盒子,擺了兩封信也依舊空落落的,伸手摘從花盆裡摘了一簇晚香蘭放在匣中,等再開信匣時,便會有一股蘭花香。

    衛善已經許久都沒有這樣的小女兒心思,倒是秦昭還把她當作小姑娘,合花樹上掛玲瓏螢燈,芙蓉池裡放百盞水蓮,已經許多年都不曾有這樣的日子,她咬著筆桿,不知道要回什麼信給他才好。

    這一回信封里夾的是茉莉花,衛善最喜歡的香味兒,窗艙里還養了兩盆,正當花季,濃綠葉間冒出一個個小花苞,越是夜晚越是香味濃厚。

    上回倒出來的石榴花擱在香球里香了兩日,這回的茉莉也擱在香球中,垂在床帳上,鼻尖繞著茉莉花香,衛善坐在桌前,取出一張灑金小箋來,不論寫什麼,都覺得說得太淺了,依舊還是畫上一幅畫。

    艙外江水茫茫,遠遠能看得見駛過的船帆,越是往北上,通商的船隻越是少,不似運河靠南的那一段通商往來頻繁,府州也更繁華。

    衛善一幅江水圖還未畫完,外間小順子又送進一封信來,這一回是衛敬容寫來的信,衛善急急拆開,這信寫得極厚,除開頭二句是關切衛善在外如何,後頭急轉直下,把喬充容落了胎的事告訴了衛善。

    喬充容肚裡的孩子已經四個月大,落下來已經是個成了形的男胎,衛敬容在信中可惜了又可惜,跟著便把正元帝打了秦昱兩杖的事兒也寫了下來。

    各中緣由自然不能寫得太明白,衛善通讀一回,滿心訝異,上輩子根本就沒有喬充容這個人,正元帝也沒有別的孩子,自然更沒有秦昱踢打宮人,至宮妃受驚落胎的事了。

    衛善記得秦昱這個人是極會裝腔作勢的,朝中誰不贊一聲齊王純孝,那會兒也沒有旁的皇子好稱讚了,只餘下一個,自然也只能夸這一個。

    如今細想起來,秦昱的名頭漸漸響亮,是在秦顯意外之後,秦昭被派出去駐守雲州,跟著又派他領兵平定涼州,衛善原來不懂,看了域圖方才明白,派他去涼州征戰,分明就是沒安好心。

    發兵兩千里地,又在黃沙大漠之中,人困馬乏,到涼州城下又要如何開戰,既少食又少水,她光是拿手指在地圖上丈量,就不住心驚,這哪裡是要他去定亂,分明就是讓他去送死!

    得勝的奏報送回朝中來時,衛善在丹鳳宮也聽著了消息,當時只高興二哥又打了勝仗,還以為這回總得回軍犒賞了,也能見一見二哥,訴一訴姑姑和苦處,誰知道秦昭的軍隊根本沒能到京城來,依舊還千里迢迢又回雲州去。

    這一來一往折損了多少人馬,打了勝仗設下都護府,派的還是朝廷的人,搜刮來的金銀還成了朝上參他的把柄。

    秦昭再能幹,也是養子,只有秦昱才是正統。那時候正元帝雖還拿定主意,把這皇位傳給誰,心裡對秦昭也是忌憚的。

    秦昱這仁厚的名聲就是這時候傳揚開去,衛善出來這幾日,倒聽了滿耳朵的俗話,花花轎子人人抬,吹他能文,他早年怎麼文名不顯,說他純孝,也就是太子死後,他才在正元帝跟前進孝。

    親嘗湯藥便罷,還有放言便是父親要他身上的肉當藥引,他也絕無二話,連對丹鳳宮也一樣是盡了心的,太子薨,晉王逐,秦昰不過六歲,能捧的只有他一個。

    可就算是當時,正元帝也還沒拿定主意就把帝位給他,他似乎是在三兒子和小兒子之間,猶豫過的,請立正統的朝臣也不是沒有,秦昰占了一個嫡字,雖年幼,也依舊有師傅扶持,他的師傅是胡成玉。

    袁相擔了污名處刑,秦昱的身邊已經有一個曾文涉,胡成玉在朝中替衛家周旋,難免沒有立秦昰之後,他還能再穩坐宰相位的意圖在。

    袁禮賢的門生故舊被打成黨羽拔除,這其中就沒有胡成玉,衛善一點一點摸索,把上輩子記得的那些七零八碎的事都串起來,仿佛一張密密的網,原來身在局中尚且不知自己被網住了,此時跳出來看,才能看得明白些。

    衛善合上信,讓沉香叫來小順子:「你到街市上看看,有什麼孩童玩的東西,挑些有野趣的,一式兩份買了來,著人送回京去。」

    舟上人還不知京中喬充容落了胎,小順子一聽便是給徐昭儀和喬充容的,應聲出去了,此時船剛到清河,正補清水米麵,本地確有些布虎做得精緻,大塊的紅布紮成老虎,沉香幾個又做了小衣,連同這些一併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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