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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那賊人全都已經招了,挑上來的都是美貌女子,這會兒不好動手,待船離了岸,還有什麼不能施為的,若是聽話的便留在身邊,若不聽話就遠遠賣了。

    衛善一輩子都不曾見過這樣的惡事,人竟膽大如此,她歪在床上,隔得許久都不能睡,有作惡的還有縱惡的,這案子送上去,必是死罪絕不能脫逃。

    椿齡寫的那份證詞派了大用場,青霜把這兩份證詞送到衛修吳三那兒,吳三審的那五個賊人,自然不知一上船就會有人等著他們,駛到淺灘上也就沒了性命。

    衛修捏著那張薄薄證詞念給塗縣令聽,塗縣令才還百般不認,此時痛哭流涕,嘴裡也不知罵了老婆多少句蠢婦,趴在地下認了罪。

    他知道衛修是輔國公府出身的,連行賄的心思都沒敢起,才還心中慶幸得虧還沒下手,只要咬死了自己是被騙,至多判個失察之罪,從淩縣派到更遠更偏僻的地方當官而已,沒料到心中算盤全被妻子抖落出來,萎頓在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事兒鬧了一整夜,縣令犯案,縣丞便暫代縣令職位,此案又與別案不同,他在寫案情的時候把永安公主夸上了天,連同證物和犯人,一同押解進京。

    鬧了一宿,第二日衛善門前來送東西的便不是富戶了,民人有拎著鮮魚來的,還有摘了菱角來的,新開的茉莉梔子芙蓉,盛在盤裡送上來,一簍一簍的白槐花從村里擔出來,和面蒸飯,吃得滿口生香。

    寶樹玉花衛善沒收,茉莉槐花卻盡數收下,還有人放下花就在驛館外面磕頭,一問原是苦主,差一點兒女兒就被騙了。

    衛善一人賞下五貫錢去,專給這幾個姑娘,眼看人還絡繹不絕,便不再收東西,歇上兩日預備登船,船隊還往業州去,這幾個犯人有專人押送進京。

    這一干人戴著夾棍上路的時候,民人一路跟著,也不知多少拳腳打在這幾個人身上,那個老太監叫李瑞福,騙了富戶許多銀錢,被人拿牛馬糞塞了嘴糊了眼,若不是怕打死了不好交待,幾個押解的差役也不會攔。

    這約莫是縣丞的手筆,有心要弄出一個大動靜來,縣令一走,上頭的任令還沒下來,他暫代縣令之職,說不準就能升遷。原來也沒少受塗縣令的氣,這才著人拖拖拽拽的把人犯趕去了碼頭,這一路這幾個人也不知被罵了多少句,吐了多少下唾沫星。

    青霜看了好一場熱鬧,和小順子兩個回來告訴衛善外頭怎麼個鬧法,小順子和青霜兩個一搭一唱,外頭如今說起衛善就要加一句千歲。

    說什麼的都有,還有把永安公主說成是神仙降世的,要不然怎麼一眼就能看得出縣令夫妻心底藏奸,只有在菩薩跟前才不能欺心。

    衛善聽了便笑,分明是那幾個自己出逃被人逮住了,到說是她瞧出來的,若沒有那幾個賊人出逃,也不會這麼快就坐實。

    得救的幾個民人女兒都要來給衛善磕頭謝賞,衛善見了一回,這七八個果然個個生得水靈靈的,從十三四歲到十七八歲,裡頭還有一對兒姐妹,本來都被選走,家裡只有老母,怎麼支撐得住,衛善聽了,便又發下賞去。

    等她出船要走時,碼頭上人頭攢動,比她出永城的時候送行的人還更多,兵丁兩邊攔住,不住有人拋花到大輦上,衛善坐在輦中不動,隔著薄紗簾兒,只能隱隱綽綽看見她頭戴鳳凰金冠,身著盤金紅紗衣。

    衛善都沒想到竟有這許多人過來看她,她不動,沉香幾個跪坐在輦中也敢動,低聲道:「這莫不是把公主當觀音娘娘看了罷。」

    廟會抬出來的神龕就有這許多人看,供蠶花娘娘元君娘娘的,還有拜觀音的,那一路可不就是這個仗陣,衛善一聽就笑起來,兩邊窗戶都糊著紗,哪裡看得清人,只知道裡頭坐著的公主容貌極美,貌美又心善,可不就是菩薩降世了。

    登舟上船,這些人還團團圍著不散,沉香連窗戶都不敢開了,衛善自己也沒想到,不過辦了這麼一樁簡單的事,竟能被誇耀成這樣。

    她坐在舟中,解了金冠,依舊還用金環束髮,聽見外頭人聲不絕,心裡暗道,怪不得袁禮賢生前身後都要為自己掙一個清名。

    她原來不懂得為甚正元帝要把那麼一個可笑的罪名按在袁禮賢頭上,運河通船本就是兩邊都默許了的,一年的運河上往來的私貨船能帶動多少商貿,增多少稅收,這些事連她都知道,正元帝怎會不知。

    如今她卻明白過來,一個人有了好名聲,便不那麼容易被扳倒,當年正元帝要殺他,宮門口跪了多少文人替袁禮賢喊冤,因何沒有民人,一是知道的少,二是正元帝把袁禮賢的罪狀昭告天下,頭一條就是貪污大罪。

    說他貪沒百萬貫錢,不論是真是假,先擔了污名,再要打殺他便容易起來,連謀反的罪名聽上去也不那麼不可信了。

    民心善,民心也愚,外頭傳什麼,便信了什麼,袁家抄沒家財,一個宰相的全部家資,還不如太后娘娘的脂粉錢,可卻無人相信,都咬定他藏了百萬家財,最後那百萬錢也不曾見著,正元帝用抄不出來的錢,給袁禮賢定了罪。

    衛善若有所思怔怔出神,沉香已經料理了前頭事轉回來,廣白竹苓兩個捧了點心湯水進來,又把那盛況再說一回:「外頭都說公主是青天,斷案如神呢。」

    衛善笑一笑,她原來覺得這個公主的名頭也沒什麼用,空有一個封號而已,此時才覺出有用來,只要她是公主,抬出去就是金光閃閃,有一分好處,便能被誇成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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