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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民人之中表兄妹、表姐弟的嫁娶從來尋常,若不然母親也不會有這個意思,衛善真要嫁人,衛敬容也不知怎麼難受。
秦昭就是個木雕的菩薩,從來少動氣,秦顯從小到大都不曾見過秦昭有發怒的時候,善兒雖一向嬌慣些,卻絕不嬌縱,若是兩邊合適,也不是不能談婚事的。
秦顯這句一問,秦昭怔得一怔,心道自然不會待善兒不好,嘴角竟微微翹起來,覺得有些好笑,她約莫還不懂得什麼是男女性愛。
「大哥怎麼想起說這些來?」秦顯還能把這當作是兄弟之間的閒談,秦昭面上笑意更深,看他又吃冰酒,吩咐太監替他換了一杯熱茶來。
秦顯把茶一托:「誰耐煩喝這個。」剛才擦完了汗,穿衣的功夫後背就又濕了,京里濕熱,也不知甚時候能往離宮去,心裡想著別人,開口便道:「她打小到大,也不知說了多少句長大了要嫁給你。」
「那不過是玩笑話。」秦昭笑起來,她說過,可她哪裡還記得,四五歲的時候常說,抱著秦昭的脖子說將來要嫁給他,母親問她為什麼,她手裡攥著玫瑰糖不說話。
小時候想嫁給他,是他總肯把糖果留給她,凡事又總肯依她,往哪兒總是他領著。把衛善交給他,比交給誰都讓衛敬容放心,又說是他打小吃過苦的關係,這才知道分寸,在青州王府之中,秦昭從沒把衛善帶到過花園以西姬妾們住的地方去。
秦顯終於坐定,手裡翻過書頁,依舊沒拿這當作一樁大事:「你從小就跟她合得來,如今還是小妹,再等兩年她也就大了,嫁到哪兒去能有你待她周全?」抬眼掃一掃他,嘿嘿一笑:「我可聽說你往芙蓉池裡放了百來盞蓮花燈給善兒過生日。」
「那是娘讓我辦的,哄她高興高興。」秦昭才磨好了墨的,這會兒又從水丞里取水添在硯中,似乎墨色總難滿意,磨了又磨,這才合適。
「磨磨唧唧。」秦顯不耐煩再跟他說話,三句話絕問不出真情實意來,乾脆不再說,看袁相今日講的那段書,拿筆竿子捅捅腦袋,寫文章從來不是他擅長的事,磨筆不如磨槍桿,不如去打仗。
秦昭依舊坐著不動,被秦顯幾句話恍了心神,一時不知要寫些什麼好,抬頭看看南窗上的杯盤酒器,嘴角帶笑,換過細筆,描了一幅窗下食魚圖來。
幾筆勾勒出桌窗空碟和碟里的魚骨,又調了硃砂,染出窗外那一片石榴紅來,簡單一幅畫,便不需再多言語,等紙晾乾了,疊起來塞到信封里。
越畫越是心平氣和,一幅畫畫完了,擱下筆來,想一想又往窗外去揪了兩三朵開得火紅的石榴花,塞進信封中,差人送了出去。
天越來越熱,薄薄幾層木板經不得熱,吳三問過衛善,後面的路臨港口都近,隔上一段水路就能停靠,當年大夏設這許多港口,就是為了方便夏帝補給,補給他帶出來的幾十隻船隊。
連年征戰,當年大夏設的十幾座行宮荒廢的荒廢,被毀的被毀,好在趙太后回鄉時,有餘力修葺行宮的地方,都修得能夠住人,行館別業總好過天天呆在舟船上。
好容易下了地,走路直發飄,在行館裡頭呆上兩日,船隻補足水米,再要登船時,除開青霜,人人都面有菜色,沉香還嘆一聲:「這船便是再好,也不比土地踏得實。」
況且是天熱行舟,她們坐在船中尚且覺得熱,外頭站著的那些就更熱了,吳三一開口,衛善便點頭應下,讓吳三自己看著辦,若是天氣涼爽些便多行些,若是天熱,靠岸靠灘乘涼歇息都可。
宮人一個個都換了夏日的單紗衣,衛善穿了一件淺綠色的紗衣,襟口袖邊繡著一串兒白茉莉花,關了內艙的窗戶不叫人窺探,只開著一邊窗,行舟時倒還有風能灌進來,可太陽照進來,依舊還是熱。
也不個個城中都能備得有冰的,沒冰的時候只能讓宮人打扇,索性沒有外人,把頭髮都盤起來,也不梳那繁複的髮髻,拿銀環箍住,腕上套兩隻涼玉鐲子。
衛善本就畏熱,坐在窗邊吹風,才能解些燥意,手上執著一把銀紗素麵繡茉莉花的小扇,給自己扇風,這樣熱的天兒,紙頁在手裡捏一會兒就軟了。
船上確有存冰的木桶,打得極厚,裡頭有隔層,貼著薄鐵片兒,可這樣存冰也存不了許多,行得幾日船,早就只夠衛善一個人用的,酸梅汁中擱上幾顆冰珠兒,端上來給衛善喝。
沉香知道衛善怕熱,原在宮中時,糊上碧綠的窗紗,給殿中多添一些涼意,入夜也不多點蠟燭,處處都擱著冰盆,仙居殿高木巨樹,檐前廡下一片涼意,如今在舟中怎麼能忍得住。
穿得再薄也不能衣衫不整,宮人艙中更是窄小,一到了碼頭知道已經備好了行館驛站,個個都歡呼起來,衛善坐了轎子,淩縣官驛早早清掃過,裡頭人都清出去,吳三派了衛兵守衛,淩縣的縣令夫人奉了鮮瓜上來求見衛善。
衛善沒有見她,只打發沉香去說了幾句話,說公主一路舟船過來,身子不適,沒有召見不必前來。幾筐果瓜也不足兵丁們分的,又讓小順子去買瓜,買得多些,連著五六日沒有停,舟中人也都睏乏了。
淩縣驛站不大,倒很乾淨,收拾的也很雅致,種了一排青竹,小方院中還有一隻石亭,官兵抬了東西送上樓,宮人又取出一二貫錢交給驛丞讓他辦些香花點心來,叫城中慣做席面的治些小菜,衛善才剛坐定,驛丞便把收著的信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