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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別人不好問,趙秀兒卻不懂得掩藏,她並不蠢,哪個盤子裡頭東西多,那便是哪個勝算大,她把帕子在手中絞了半日才挨過來問衛善:「你壓得這麼重,萬一都輸了呢?」
衛善啞然,旋即笑道:「這有什麼,輸就輸了。」
衛平在五城兵馬司坐鎮,似這樣的出遊出巡,清街守備由五城兵馬司同禁軍一道護衛,五城兵馬司的差事還更多些,衛平便不在賽龍舟之列。
裡頭只有秦昭最親厚,自然全押在秦昭身上。
趙秀兒心裡還一抽一抽的疼,雖壓了自家弟弟,心裡卻沒底,魏家兩個力巨,秦顯也不弱,一個金戒指已經押出去了,捨不得再加注,捧了杯子慢慢吃酒,就等著開鑼賽舟。
正元帝舉杯開宴,他一舉杯,衛敬容也跟著舉起杯來,群臣紛紛祝酒,一聲鼓響,雲台兩邊兩隊舞姬上以演一隻歌舞。
十幾個舞姬腳踩金鈴,手裹輕紗在台前抬手摺腰,人人都舉著花籃兒,臂上系了輕紗彩條,旋轉舞動時,彩紗條便隨風飄動,綠紗紅裙珠纏纖腰,舞起來好似《飛仙圖譜》。
宮人託了金碟金杯出來,衛善一樣還吃櫻桃甜酒,耳聽管弦笙樂,洞簫聲一起,那十幾個舞姬便圍攏一處,作花瓣開合狀,從裡頭轉出個絕色舞姬來,看著不過十五六歲,腰肢輕軟,肌膚白膩,額間一點妝鈿,方才還有人飲酒對談,她一舞出來,人人都盯住她的臉,連她穿了什麼顏色的紗衫都瞧不見了。
這般絕色,說不定能收入後宮,明兒宮裡許就多了一位美人了,衛善離得遠,看不分明楊雲翹的臉色,卻知道她心裡定不好受,她還想著今日能把正元帝攏回珠鏡殿去,抿唇贊得一聲:「那個舞姬的腰可真細。」
教坊歌舞都是徐昭儀定的,她孕中還操勞這些,想必今日又會有賞賜了,楊雲翹除了美貌百無一用,這一條已經在正元帝那個掛了號,等她發覺宮裡事事插不上手,也已經來不及了,徐昭儀這一胎,不論是男是女,衛敬容都是要抬她起來,封她作妃的。
正元帝口裡說不愛美色,可後宮裡確是哪一位美貌些他就多寵幸些,符美人雖未有孕,姑姑卻也已經預備提她當寶林了。
身軟聲嬌貌美,齊集在一人身上是楊雲翹,尋不著人比她更好,就挑幾個各有特色的,總能分薄她的寵愛,後來者比她年輕比她嬌嫩,再熬上兩年,楊雲翹也沒臉做那嬌憨情態了。
衛善手裡捏著水晶杯,杯中傾著櫻桃酒,沾唇好似施脂,容色一動,袁妙之坐在她身邊贊她一聲:「我欲作美人圖,非得把你也畫下來不可。」
姜家女兒該在竹館幽處新月暈下,衛善就該在牡丹圃前孔雀在側,一個畫意朦朧愈增其清,一個必得精工細描。
衛善指一指魏人秀:「你該畫她,扮個女將軍,騎在馬上手執長槍,才是不一般的美人。」說笑幾句,那歌舞已經跳完,衛敬容賞了那領頭的舞姬一隻金花釵。
待再擊過一回劍,那頭龍船上已經坐滿了人,船前放著一面大鼓,有兩個力士赤膊擊鼓,後頭那些一個個頭頭綁長巾,手握木槳,只等鼓聲一起,便木槳下水,爭賽舟第一。
趙秀兒時時關切,魏人秀也伸長了脖子,反是碧微同袁妙之兩個已經論起畫作來,碧微學的是父親畫法,姜遠擅畫石竹,衛善雖也會畫上兩筆,可寫意山水講究的是意境,她畫不出她爹那種高遠,只抿杯子吃酒,聽她們越說越熱鬧。
欄杆邊上一排宮眷,都張著頭看玉帶橋,龍舟頂上繫著紅藍綢帶,藍舟位列第三,紅黃兩舟相爭,趙秀兒兩隻手都攥在一起,魏人秀比她還更急些,都劃出一半了,黃舟略前,紅舟落後。
雲台兩邊聚滿了人,衣香鬢影環佩叮噹,衛善早不記得端陽賽舟是誰贏了,她先時不動,聽見人聲喧沸,這才走到欄杆邊去,不過短短一瞬,紅黃兩舟力已過半,藍舟此時發力,竟已齊平。
紅黃兩舟的力士花了大半力氣在擊槳潑水上,反讓藍舟後來居上,不及阻攔已經錯開船頭,衛善踮了腳兒,手掌頂在頭上遮住陽光,這些尋常嬌矜的女兒三三兩兩挽住胳膊,交頭接耳連聲嬌呼,衛善身邊有個魏人秀,恨不得爬到欄杆上去,卻只撐著手嘴中念念有詞。
衛善離她最近,聽得發明,她把能念的都念了一回,從元君娘娘到觀音菩薩,衛善笑起來,拿手肘推一推她:「快別念了,菩薩耳朵都被你念熱了。」
湖中秦昭已經得勝,得了彩頭,正元帝在座中哈哈大笑,賜下御酒,一人仰頭喝盡一碗,趙秀兒再沒料著自己哥哥能贏,雙手合什,她那隻金戒指可總算又回來了。
一碟子裡卻沒有衛善的那對金鐲子,著太監翻了一回,只少了這一對兒鐲子,問了只說怕在旁的盤中,這樣貴重的東西也無人敢貪,總能尋得回來。
衛善也不認真挑彩頭,從一盤子裡取了一隻金雀小簪,餘下魏人秀袁妙之幾個都各撿了一樣,她心知碧微最要臉面,便是缺了這些也絕不肯同人分,果然她挑了一隻雙龍銜珠的響鐲,餘下的就都給了趙秀兒。
贏了的十三個人以秦昭為首,打馬繞湖自雲台前過,衛善一眼就瞧見了秦昭,他尋常都穿袍子,今日穿了短打,倒更顯修眉俊目。
秦昭騎在馬上,繞著湖到兩側台邊,抬頭一眼就看見了衛善,沖她璨然一笑,手上捏了什麼事物,陽光之下現出一點金光來,衛善眼睛一彎,知道自己的鐲子是被他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