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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衛敬容嘆一聲:「就你慣著孩子們, 倒叫我來唱黑臉, 倒似是我看得太嚴了。」說完看他一眼:「倒真有樁事, 我想同你商量商量。」
正元帝隨手翻著羅漢床上疊著的大字,都是秦昰寫的,偶有兩張字跡秀氣的, 就是姜碧成寫的,朝上對姜家兩個孩子的事連論都沒論,還是正元帝看見了這字才想起來,得給姜碧微一個封號。
妻子說要商量,他也沒放在心上,點一點頭道:「有甚事,你看著辦就是了,還商量些什麼。」無非就是姜家的女兒是個什麼規格,宮裡這些妃嬪又要升什麼份位,都是些小事,她盡可作主。
誰知道衛敬容卻不是說這些:「我想著,是不是在奉先殿裡掛上陳氏的畫像。」一步一步來,先掛上畫像,再追封皇后,咽下心裡那最後一點苦意,對丈夫道:「顯兒前日來說,陳家舅舅過得極清貧,家裡都揭不開鍋了,想要奉送陳家舅舅,咱們在業州青州時,是替陳家置了宅子買了田地的,怕是這些人經營不善。」
這些錢在衛敬容眼裡從來都是小事,能用錢打發,就絕不開口多話,陳家從她這兒絕沒受夸待,就是這會兒說,也一樣能挺直了腰板。
衛敬容垂下眼帘,嘴角含笑,掛畫追封是頭一樣,還有降恩陳家,是封公還是封侯,跟著便是山墳,太祖陵寢尚未修完,正元帝的也才剛剛修建,陳氏既要追為皇后,那麼陵寢之中也有她的位置。
正元帝抬眉便問:「是哪個在他跟前說了什麼?」虎目一抬,便顯出十分怒意,跟著一想,除了自己親娘還有哪個這麼不長眼的,會在兒子跟前提起陳氏來。
正元帝早已經不記得陳氏生得什麼模樣,三十歲上討了她,成親三日就又回了軍營,等他再回家的時候,陳氏已經挺著一個大肚子了。
等他再回來,陳氏已經難產而亡,生下來的孩子小貓似的,他怕這孩子養不活,他娘便道:「這有什麼養不活,你生下來也只這點大,我貼肉系在懷裡,不是一樣生得這麼壯。」
正元帝是喜歡這個兒子的,可他此時也很明白,若沒有衛敬容,這個兒子也就跟自己一樣,胡為浪蕩到三十歲上才有點人樣。
他一直不曾提起過陳家,便是不想提起來,能把女兒嫁給他,比當時的趙家還更不如些,成親的時候陳氏帶過來的只有一身衣裳,陳氏死了,陳家還鬧上門來。
趙太后一個寡婦帶大兒子是極不易的事兒,做人便不能不潑不悍,可陳家一家子上門,還是鄰居楊家看不過眼,把陳家人趕了回去。
沒想到母親竟糊塗到了這個地步,正元帝不能罵娘,只好罵兒子,聽見妻子這麼說,心裡又生了愧疚:「你別操心這個,顯兒我自會提點他。」
衛敬容聽了便笑:「可真是,他是有心,難道往後要讓朝臣說太子不孝?能辦的就替他辦了,為著他好,我有什麼不能委屈。」不念及生母可不就是不孝,與其叫人作文章,不如自己把這事兒辦了。
正元帝也知繞不過去,可罵還是得罵,連袁禮賢還沒提出來,他心急什麼?待二人聽見衛善進來,便不再說,正元帝又許了衛敬禹帶上兵丁去業州,在公主應有的出行規制上又加厚了兩分,與親王齊平。
兩人說到此處,衛善捧了茶托進來,不知兩人是怎麼說的,可觀正元帝面上怒意不似作偽,又先給姑姑敬茶,姑姑笑意裡帶著安撫,便團了手大聲謝過。
正元帝急著教訓兒子,衛敬容也不留他,又說了幾樁閒事,徐昭儀的胎穩了,想給她一個恩典,把她母親接進宮來看看她,這些事正元帝都不關切,只讓妻子看著辦,大步出了殿門,衛敬容跟在後頭還問一聲:「夜裡可過來用飯?」
正元帝點頭應了,她迴轉身便看衛善坐在那兒出神,輕輕拍她一下:「你要是不去找姜家姑娘玩,就替我看看這端午節的飲宴單子。」
衛善沒想過自己真能去業州,知道就算動身,也要六月里,手上里捏著單子,專心替姑姑辦事,得在走之前,再跟魏人秀袁妙之棸一聚,她要去業州,碧微一個人在宮中也太孤單了些,不如叫她認識認識袁妙之。
她們上輩子就很處得來,袁妙之又是個磊落的性子,碧微說不定就是看她磊落,才願意跟她結交的。她要了一處樓台,自己請幾個夥伴,既是設宴,也沒孩子心性到不把楊家兩位列在席上,只讓她們兩個坐在一處,在座次之間依次擺放盆栽花樹,把這二人隔得遠些。
衛善滿心打算,衛敬容先還怕她心裡不痛快,待見她把一張單子寫得滿滿的,才從王忠那兒聽來知道各人喜好,便也在那張箋上寫上這些人喜歡吃什麼。
小姑娘家都喜歡甜食鮮果,再添一道酪澆櫻桃,各人愛吃的茶,她也寫上兩筆,衛敬容看著更露幾分笑意,這是真的長大了,連這些事都會留心了。
衛善寫完交給沉香,帶回去再細細看看哪兒還有什麼不妥的,再問問素箏冰蟾要添些什麼,兩人磨了一下午,待吃了點心,外頭雨停了,衛善才又踩著木屐出了丹鳳宮。
雨雖注了,檐翹還在滴水,天色也不明朗,沉香落瓊兩個點了蓮花燈,怕衛善踩濕了裙子,往長廊上繞遠路回仙居殿,不意在廊下遇見了秦昭。
秦昭不知從哪兒摘了一把藤蘿花來,擺在一個藤編的小籃子裡頭,看著滿撲撲的,有些開了花,有些還只有花苞,露出花瓣尖尖上那一點點紫,花蕾花苞上還掛著雨珠,顯是才摘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