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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我來提,善兒就別開口了。」伸手一握,觸手冰涼,她才還極怒,鼻尖都泌著汗珠,此時手又涼了下來,秦昭搓搓她的指尖,給她些熱氣。
衛善心中無力,一抬頭就看見窗外白花樹下多了一個人影,不是秦顯又是誰,她眼兒一抬,就見秦顯正跟碧微在說些什麼。
秦顯離得極近,身子前傾,目光灼灼盯住碧微,他生得高壯,幾乎把碧微整個罩在身下,就見碧微偏了臉低下頭,身子輕薄纖細,低聲回著什麼。
衛善才還氣憤難平,這會看見了秦顯,卻發不出火來了,拿腳尖磨著地上青磚,眉間愁緒未散,更多的是寥落意味,抬手在眼睛底下揉了一下,哪一個都靠不住,再抬頭時,臉上多了一道紅痕。
她早上打翻了胭脂,指甲里嵌了一點兒沒擦乾淨,抹淚的時候把胭脂抹了臉上,就見白玉似的臉上,一塊桃花紅斑。
秦昭掏了帕子出來,塞到衛善手裡,她手指頭上染著胭脂花膏,自己竟不知道,還在出神,握了她的手腕替她把臉上擦乾淨,那絹子上染了一點桃花紅,被秦昭揉成一團又塞回袖中。
看她依舊眼中無光,又見她盯著秦顯和姜碧微,怕她心裡難受,先笑兩聲,告訴她說:「楊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太歲,楊思齊竟也斷了腿,兄弟從此兩個一併養傷,互相有伴,頗不寂寞。」
衛善轉頭看他,眼睛忽閃,秦昭笑了:「也不知道他發了什麼瘋,竟去尋魏人傑的麻煩,被魏人傑打斷了腿。」
「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楊家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人,魏家脾氣壞,楊家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兩個打起來,姑姑怎麼竟沒提。
「今兒才打斷的,說是楊思齊非要看看魏家那個十來歲的小公子,魏人傑就打了他一頓。」沒能等到自己出手,秦昭頗為好笑的看了衛善一眼。
略略一想就明白關節,楊思齊在城樓上看見了善兒,以為她是魏家人,打聽著魏家沒有十一二的小公子,只有一個姑娘,魏人秀又學了衛善穿起男裝上街去,楊思齊聽說是魏家的,多看了兩眼,又攆上去問她話,家裡還有沒有跟她年紀相仿的兄弟。
被魏人傑拎起來暴揍,楊思齊比他弟弟拳腳厲害的多,碰上別人也還罷了,碰上魏人傑可討不到便宜,魏人傑手上力巨,天天要拎百斤石鎖,又在盛怒之下,以為楊思齊調戲妹妹,斷打了楊思齊一條腿。
衛善聽得怔住了,秦昭已經明白關竅,她自然也想明白了,抿一抿嘴角,差點兒笑出來,秦昭見她總算笑了,心頭微松,送她出去。
碧微見著衛善,急急走到她身邊,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她分明站在樹下,又告訴秦顯,衛善正在裡頭等他,可他半點都不著急,反而問她傷著沒有。
碧微只盼兩人趕緊說完,誰知道衛善才還怒氣沖沖,這會兒倒一個字都不再說,挽了她的手,同秦顯告別,一路回了仙居殿。
衛善一夜難眠,知道的事多了,心裡就慢慢明白起來,祖父當年,只想為自己的女兒找了一個能幹的「駙馬」,沒想到時運翻轉,「駙馬」當了皇帝。
正元帝要當真只是「駙馬」,那自然就沒有什麼原配繼室的說法,可他偏偏當了皇帝,此時不說,是他沒想起來,陳氏生下太子便難產而亡,那時候姑父還在軍中,隔了這許多年,只怕連陳氏的長相都不記得了。
但有人會記得,以孝立國,陳氏就怎麼都繞不過去,太子若是登上帝位,也是要寫詔書的,裡邊總要提到生母何人。
衛善一夜盯著花帳發怔,到天色發亮,這才睡了過去,殿中悄無人聲,只有黑袍將軍跳上床,臥在她枕頭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蜷起身子也跟著睡了。
等她醒來外面天光昏暗,耳邊聽得瀝瀝雨聲,一掀帘子,坐在榻上陪著的竟是素箏,她眼眶泛紅,見衛善醒了,扶她起來穿衣穿鞋:「公主為著娘娘都愁病了,我竟不知公主用心良苦。」
衛善早把這事給忘了,她滿心都是姑姑,問了時辰,已經快要中午,外頭昏暗,殿中又未點燈,一覺竟睡了一這麼長,聽見素箏說話,伸手拍一拍她:「姑姑那兒可來人了?」
素箏伸手按按眼角:「公主放心罷,我叫沉香去了,娘娘讓公主好生歇息。」跟著又補上一句:「初晴去了壽康宮,她同壽康宮的菘藍是同鄉。」
衛善聽了,方才對她點一點頭,招人進簾來梳妝換衣,腳上踩著木趿,宮人替她撐開紅羅傘兒,前頭點了一溜宮燈,往丹鳳宮去。
甫一進殿,就見結香滿面含笑,指一指偏殿,衛善換過軟鞋進去,才到鏤花罩門邊,就見秦顯坐在衛敬容身邊,兩人臉上都帶笑,衛敬容伸手拍他:「我怎會不知你的心思。」
秦顯那麼大的個子,縮著肩膀坐在衛敬容身邊:「是我想的差了,已經派了人往業州去了。」黑臉泛紅,覺得愧對了衛敬容這些年的疼愛,可心裡到底還記著生母,總不能連一幅畫像都不供。
誰知衛敬容卻道:「你也該派個畫影的人去,你父親你祖母沒一個能說得明白……你……娘……她生得什麼樣子,你舅舅總該記得些。」
衛善聽見姑姑輕頓的那一下,手指緊緊攥住了裙邊,衛敬容看見秦顯露出笑意,雖也跟著笑了,可心裡依舊不好受,抬頭就看見侄女,伸手招她:「善兒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