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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人窮志短,這一家子更是見錢就鑽,妹子死了哭嚎一回,從趙太后手裡摳出幾個錢去,就再也沒來看過秦顯這個外甥。
等正元帝有些錢財了,重又上門來,趙太后沒少受這閒氣,等娶了衛敬容,陳家倒不敢造次,可窮人有窮人的辦法,妹妹是難產死的,陳大郎就是大舅,拎了個草籃子,裡頭裝上淺淺一層雞蛋,上了衛家的門,說要看看苦命的外甥。
回回一個草籃子來,總要滿手而去,見著外甥總要哭一哭,小兒也懂得丑美,何況陳家舅舅不說樣貌,回回來總是破衣爛裳,為著要換一身新的走。
小時候的秦顯是很討厭這個鄉下舅舅的,他又不識得這個舅舅,每回母親還要他去見客。比較起來,衛家小舅舅生得俊秀快活,又會使劍,抱了他出門什麼都肯買給他,另一個大舅舅更了不得,人人見他都要行禮,張口說的都是他聽不懂的學問。
可現在的秦顯,已經不是小時候了,如今他們父子富有四海,生母的娘家人,怎麼也不能過得這麼落魄,就算無官無職,也該當個富足的田舍翁。
這還是他頭一回在衛敬容的面前提起生母,臉都漲紅了,搓著手,很不好意思的模樣,祖母把陳家說得這麼可憐,連飯都吃不上,他這個當外甥的,怎麼過意得去。
衛敬容一聽就知是趙太后弄鬼,秦顯見都沒見過他親娘,養活了十七八年,身邊也沒有一個陳家人,當年陳家上門打秋風,頭一個捨不得是趙太后,這會兒倒又來做人情。
她想了一夜,已經想通,前頭那個死了也依舊還在,嘆得一聲便道:「顯兒這個孩子,也是有良心的孩子。」
衛善想的早已經不那麼簡單:「袁相在修五禮,太祖追封修陵,哥哥既要奉養陳家舅舅,那要不要在奉先殿裡供生母畫像?要不要……追封生母當皇后?」
第35章 詰問
衛善先驚後急, 看姑姑眼睛底下隱隱泛青,容色略顯憔悴,更是氣上心頭, 氣動之下打翻了手上捏著的胭脂盒子, 裡頭盛著的花膏膩子粘落在裙擺上,一塊一塊桃花似的紅的。
她穿著一條銀絲淺桃紅的細紗裙子, 裙擺上繡了一圈兒花蝶, 染上胭脂花膏,倒似瓣瓣桃花, 衛善顧不得裙上髒污, 胸前起伏,心中鈍痛,秦顯他是沒有想過,還是根本不願意想。
衛敬容苦笑:「善兒莫氣, 不值當。」心中明白,可嘴上還要騙騙自己,若不拿話哄著, 叫心裡好過些, 眼前的日子又要怎麼過下去。
秦顯所求, 也不過在業州給陳氏一族圈些田地,給些銀子叫他們生活無憂, 一個字都沒提起生母陳氏來,也正是因著這個,衛敬容生氣一半兒是在生趙太后的氣, 她自家也看不得陳氏,卻偏偏要在孫子的面前提起來,毀人一句,都心中舒爽。
結香瑞香兩個趕緊立到簾邊,兩人一個眼色,外頭那些宮人便把秦昰抱起來去了偏殿,又到殿門邊守著,防著有人進來,好立時過來通報。
衛善死咬住唇,上輩子提出要追封皇后的不是秦顯,而是正元帝,太子失蹤遍尋不著,信報初來,正元帝大怒,連發諭令著人尋回太子。
一找就找了三個多月,正元帝一日比一日見老,等知道是找不回這個兒子了,應當下令建陵修墳,簽下詔書,他在紫宸殿中呆會了兩日,出來的時候發間染著絲絲銀白。
下的第一道政令不是風光大葬太子,而是追封原配陳氏當皇后,那一年是正元十二年年初,才剛過了新年,宮中賜下春盤咬春的那幾天。
從此讓姑姑在先皇后的靈位前執禮祭祀,誰也不能說不對,可十二年不曾提起,這時候提及,不過是為了叫姑姑心裡難受。
舊事不提,今生既無此事,怎麼說提起這話的竟成了太子!她一直以為太子是姑姑的依靠!是衛家的依靠。
衛善出了一身冷汗,初時急怒,身子一搖,眼前發青,竟站立不住,虛晃一下,倒把衛敬容唬了一跳,趕緊扶住她:「宣太醫!」結香瑞香快步進來,扶著衛善往羅漢床上躺著。
衛善不過心急眼花,略坐便可,待要起來,姑姑怎麼也不肯,按著她躺在床上,一雙手輕輕撫摸她的臉,替她拍背,眼圈泛紅,口中安慰,緩緩搖首:「善兒,不值當。」
到底如何不值當,她卻不說了。
太醫院院正拎著醫箱急急趕到丹鳳殿,衛善躺在南窗下,腕下墊著一塊玉擱臂,太醫摸了脈,面色鬆緩:「公主這些日子可是不曾睡好,身子有些虛,好好將養進補便是。」
衛敬容就坐在她身邊,一隻手替她掖了被子:「往日可從沒有過頭暈目眩,再仔細看看,還有哪兒不妥當?」
老院正都已經六十開外,才剛被灰衣小監催得一溜小跑,已經急得額間生汗,當著衛敬容的面又不能掏出帕子擦臉,只得以袖拭汗:「公主確實只是身子虛弱,少思少憂,多睡多食,自然就好了。」
衛善不以為意,她上輩子倒是多睡多食,少思少憂了,身子也沒比如今好多少,才要張口,太醫又道:「公主這些日子勞累太過了。」
確是日日不斷練著上官娘子教的門法,練長劍她是不成了,上官娘子就教她用短劍,衛善想學的就是這個,短劍拿在手裡更輕巧。
身子一時受不住,她這才閉口不言,躺在床上,聽太醫又掉了幾句書袋,開了藥方,衛敬容讓她就躺在偏殿裡,讓結香去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