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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5:42:04 作者: 白霜白
按照習俗,收到贈禮的待嫁新娘是要準備回禮的。鄭寶郁柔荑輕抬,鄭府將統一準備的回贈一份份遞上。絹花小扎在闐皮紙面用不同顏色的流蘇絛子編織,蘇絲繫著玉如意,簡潔素淨卻不失唯美。
一來一回間,屋裡的氣氛許多,鄭寶郁的臉色也緩和不少。
沈南霜的位置比較邊緣,穆清清也沒有急著上去湊熱鬧,兩人偶爾搭上幾句悄聲話。
「我以前在關外可沒有那麼多規矩,來了京城頭一回聽說,還好事前聽長安侯府的吳姐姐提醒,不然今日可就真出糗了。」因為穆清清的主動親近,沈南霜對她憑添幾分好感。尤其在與其他裝腔作勢的女人相比之後,更覺穆清清給人的感覺自在而舒坦。
「長安侯府?」穆清清眉梢一動,「你說的可是吳月盈,長安侯府三姑娘?」
「是她。不過她今日沒來,聽說身體抱恙不能出門,吹不得風。」沈南霜有些泄氣,不然她也不至於獨自枯坐遭人排擠。
穆清清往周遭環視,確實沒見到她:「你與吳三姑娘關係很好?」
沈南霜沒否認:「雖說我倆性子不同也玩不到一塊,但我剛回京那時什麼也不懂,屬她對我最照顧。」
「往後你要隨沈將軍常住京城,是該多結交一些同齡的玩伴。」穆清清知她在府學與同窗學子關係一般,今日見她獨自枯坐,想必也有被排擠之嫌,那像吳三姑娘那樣的人在沈南霜心裡必然舉足輕重。
「我爹也是這麼說的。」沈南霜面露赧色,狀作隨意地偷瞄她:「那我以後也能常去找你玩嗎?」
「當然可以。」穆清清認真想了想,「不過我沒什麼嗜好,怕你嫌我悶。」
穆清清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沒帶什麼心思,卻是把沈南霜給噎住了,暗道這莫不是至今還在記恨當日去她府上不慎嘴瓢她說性子悶的事?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然這些成日窩在內宅勾心鬥角的女人心眼都跟針似的,日後說話可要當心些,切莫再被惦記上了。
沈南霜心裡嘀咕著,剛提起的好感又降了回去。
穆清清並未發現沈南霜的態度轉淡,因為就在剛剛她無意間摸到墊在矮几下的那本書,並赫然發現封面上陌生又熟悉的字體之後,穆清清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
當日不翼而飛的書怎會出現在這裡?
一種詭妙感在穆清清心裡逐漸攀升,她剛打算把書抽出來仔細辯認,前方正好傳來鄭寶郁軟柔的嗓音:「我聽說清清也給我準備了一份好禮。」
突兀被人點名,穆清清不得不收回目光,朝上首看去。
別人送的小禮物,不論好壞鄭寶郁都是簡單瞧一眼遂收起目光,獨獨輪到穆清清便打起精神,她言笑晏晏:「清清給我準備了什麼?」
穆清清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種時候眼巴巴向人伸手討要的,尤其她要送的還是鄭寶郁事前厚著臉皮給她指明的:「我做得不好,郁姐姐別嫌棄。」
她一邊小聲嘀咕,一邊取出自己準備的小錦盒。
身遭眾人不禁側目,好奇張望,只見鄭寶郁開盒,紅色的軟綢正包裹住一枚遍體通透的藍水翡翠。
翡翠晶體細膩,顏色純淨,品質上佳。但這不算什麼,在座諸位家中非富即貴,誰家沒幾塊瑪瑙翡翠趁手?這塊藍水翡翠最令人驚艷的地方,要屬上面刀刻的那朵鳶尾花。
花胎肖真、形紋栩栩,可見下了極大的功夫,更何況鄭寶郁清楚這是穆清清一刀一划何其用心地親手為她完成。
鄭寶郁指腹摩挲花面,一抹柔情盪在唇邊,伴著笑意暖暖化開:「喜歡都來不及了,又豈會嫌棄。」
眾人看在眼裡,心裡都清楚這份禮物只怕無人能及。
與此同時,她們看笑話般地注意到下一位。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穆清清的藍水翡翠在前,換作任何人帶來再好的寶貝都將為之遜色。不過沈南霜固有自知之明,她與未來太子妃本無交情,礙於有這樣一個禮俗,自認也是用了心去準備的,本沒打算與誰攀比。
「關外春寒,不比京城暖和,尤其四五月時倒春寒,夜裡還會飄山霜。往年我隨家父入關中營,將士出外狩獵,一種常見的白鼬皮毛最為厚暖,也最為實用。」沈南霜不擅女紅,寧可磨了十根指頭,也要耗費精力與時間縫製完成。除了親手縫製代表賀喜心意,她還想通過這樣一件樸實無華的絨毛手套讓那些只知風花雪月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姑娘們知道關外條件寒苦、那些保家衛國的駐營軍有多麼不容易:「今日我奉上親手縫製的鼬毛手套,雖說現在天氣轉暖用不上,待到明年冬還是可以……」
沈南霜沉湎思緒娓娓道來,卻被身遭重重抽息所打斷。
一個老嬤嬤飛快搶奪去那件鼬毛小坎肩,狠狠甩出大老遠。沈南霜錯愕之餘,一種飽受折辱的憤慨湧上心頭,那是前所未有的難堪:「你幹什麼?!」
就在沈南霜煞氣騰騰瞪回去的那一眼,她發現根本沒有任何人在看自己。因為那些丫鬟嬤嬤早已驚恐萬狀,而被圍在其中的鄭寶郁怔怔盯著自己曝露在外的手背,一粒、兩粒,越來越多的紅疙瘩從十指、肩頸迅速爬滿至臉頰乃至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
一雙手伸了出來,飛快抱住鄭寶郁,並以身體擋下所有視線,穆清清紅著眼眶:「快、快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