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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5:22:45 作者: 福祿丸子
    長安看他端著鍋子坐下來,也乖乖地接過了碗。

    兩個人並肩坐著,各自低著頭吃麵,都不說話,但好像也不尷尬,讓她想起曾經跟他一起在咖啡館二樓吃湯圓的那一晚。

    左時吃得很快,連麵湯都喝光,然後對她說:「你媽媽做的東西很好吃,謝謝。」

    「嗯,媽媽很會做菜的。」長安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看著桌面上的酒說,「你剛才為什麼不吃飯,光喝酒?」

    「我不餓,沒什麼胃口。」

    「可是你說不吃東西,身體會受不了的。」

    左時沉默一會兒,才說:「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是,長安。」

    長安好像已經明白,他說這樣的話,就是要分別了。

    「你要走了嗎?」

    「嗯。」他點頭,「我還有其他任務,不能再耽擱了。你跟你媽媽不是也打算回去了嗎?」

    「我們還沒決定,我還想看動物。」

    左時眼裡浮上一絲溫柔的笑意:「也是,還有好多你沒見過的,像粉紅海豚,你之前提過的十幾米高的鴕鳥,就這樣走,太可惜了。」

    「海豚還有粉紅色的嗎?」

    「嗯,就在亞馬遜河,它們不躍出水面你也能看到。」他頓了頓,「其實我覺得還有一個地方你應該去看看。」

    長安問:「什麼地方?」

    「咖啡種植園。巴西出產很多很多咖啡豆,這樣的種植園有很多。」

    長安果然嚮往起來:「真的?我還沒見過咖啡豆長在樹上的樣子,你見過嗎?」

    他搖頭:「我也沒見過。」

    「那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等我看完動物,我們一起去。」

    她的盛情總讓左時感到心酸。他看了她好一會兒,說:「抱歉,我去不了。嚴冬和閔婕應該會一直陪著你們。」

    千山萬水又如何,再相遇,他還是讓她失望了。

    第四十五章

    「左……左時……」

    「長安, 像以前那樣叫我就可以。」他發覺了,如今她叫他總是會打咯噔, 這是他曾傷她的證據----許她親近, 又立馬將她推遠,讓她無所適從。

    大概就像他們面對彼此時那樣, 充滿矛盾, 無處安放。

    「左大哥。」終於像回到過去那樣,她心裡也平靜下來, 她說,「我沒有忘記你。」

    左時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你說,你走了, 過一段時間, 我就會忘記你, 可我沒有。」

    不僅忘不了,反而越是思念,就越是清晰地想起。

    她無法描述那種思念有多深,甚至在歐洲那些自以為離他很近的地方都下意識地找過他。

    左時傾身, 雙手在身前交握,儘可能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感情:「你沒忘, 那是因為時間還不夠久。」

    幾個月而已, 等過上幾年, 十幾年, 她就會明白, 他也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客。

    長安固執地搖頭:「不會, 我不會忘記。」

    當年巴黎一面之緣,她也記了三年,從來不曾忘記。

    「記得也沒有用,我對你的好是騙你的。長安,我告訴過你,所有的人活著都有自己的目的,所有人對你的好都是有對價的,你會信任和依賴對你好的人,但那不是愛,不意味著你們就會在一起,明白嗎?」

    他知道她不明白,於是打比方道:「就像你用一杯咖啡感謝嚴冬帶給你的果汁,你愛他嗎,你們會在一起嗎?」

    長安拼命搖頭:「不,那不一樣的!」

    她對嚴冬,對其他任何人的善意所懷有的感激,都跟對他的感情不一樣啊!

    左時見她急得要哭了,只得站起來:「時間不早了,回房間休息吧,別讓你媽媽著急。」

    他有點後悔,早知又會惹她傷心,他那天就不該借車給閔婕,不該出現在長安面前,更不該留下來繼續這段行程。

    他們之間隔著太多東西,可偏偏她又不懂。

    第二天一早,左時就離開了,坐船回到碼頭,吉普車還泊在原處,他坐上駕駛座,沿著來時的路往回開。

    他們目前在瑪瑙斯最大的客戶是一家貿易公司,他跟閔婕他們在公司駐地都有宿舍,算是一個基地,離瑪瑙斯市區還有點距離。

    沒想到才開了一半路程,就接到閔婕的來電:「喂,我說你怎麼大清早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你知不知道長安都病倒了,這是相思病吧,你也不管。」

    左時蹙緊眉頭:「別開這種玩笑,我回去還有事。」

    「我不是開玩笑。」閔婕語氣里透著無奈和焦急,「長安發燒了,雖然帶著藥,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打算送她去醫院,你來不來?」

    掛斷電話,左時駕著黑色的吉普車在路面上打了一個流星旋,朝瑪瑙斯市區的方向駛去。

    別的事,他都可以硬起心腸不理,唯有生病發燒這一件事……對長安來說這種記憶太特殊了,她會發自內心地感到害怕。

    而且在巴西,發熱也許還意味著某些烈性的傳染性疾病,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

    長安躺在醫院病床上輸液,額頭上放了降溫貼,安安靜靜的,看起來是睡著了。

    左時拉住閔婕問:「好好的突然發燒,醫生怎麼說?」

    「好像有點急性腸胃炎,也不是很確定,但不算是突然了,你不覺得從第一天見面她身體就不太舒服嗎?」

    中國人常說的水土不服,也是這麼個症狀,在國內旅行要是遇上了不見得這麼緊張,現在不是在南美麼?就總忍不住往可怕的那些疾病去想。

    閔婕拍拍他:「別太擔心了,頭疼腦熱誰都會有的。有時候真是心病,你多陪陪她,她情緒好了,身體就康復得快。」

    左時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陳玉姣,問道:「她媽媽還好嗎?」

    「表面看還還好,但心裡肯定很著急。不過我覺得她媽媽很堅強,不然也不會教出這麼好的女兒。」

    這時恰好有醫生過來,左時就上前向醫生問情況。他從簡單的葡萄牙語切換到英語對話,但醫生幾乎不太會說英文,說了半天也還是不能確定長安的身體狀況到底怎麼樣。

    他心裡焦慮,只問長安什麼時候能退燒,對方也不是很肯定,只說輸液結束後情況也許會改善。

    他已經很久沒這樣焦灼而彷徨過。他曾經對她的關懷備至是帶著目的和欺騙的成分,可也是真正用了心的,怎麼這回反而疏忽了?

    或許他是真的不該走?昨晚一番懇談,她回去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夜裡睡不安穩,身體才發出健康警報?

    他倚在牆邊想了很多,長安輸液快結束的時候醒過來了,陳玉姣和閔婕都進去看她,他卻站在門外沒有動。

    體溫下來之後,長安精神稍微好了些,但到了傍晚時,體溫又重新升上去了,這樣反反覆覆的,加之上吐下瀉的症狀,一直持續了兩天。

    陳玉姣急得直抹淚,左時讓閔婕陪她去休息,自己在病房守著。

    半夜長安偶然醒來,感覺到輸液那隻手被人輕輕握在手心,本來冰冰涼的皮膚也沒那麼冷了。

    左時鬆開她的手,問她:「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她點頭:「能不能,把床升起來一點?」

    躺了兩天,她覺得身體都有點不像自己的了。

    左時幫她把床頭的位置升高,她躺靠在床上,臉上還有發燒後留下的紅暈,嘴唇卻微微發白,有點虛弱地說:「我以為你走了。」

    「你病了,我不能走,我會在這裡陪你。」

    「真好,那我希望我的病永遠都不好。」

    「胡說。」他斥責她,露出真正生氣的表情。

    長安笑了笑:「我是不是病得很嚴重?」

    「急性腸胃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很快就能出院了。」

    「爸爸……以前也是這樣。」不怪她胡思亂想,眼下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吃什麼都吐,這個樣子倒真有點像殷奉良生前病得最嚴重時的樣子。

    「不一樣,症狀很像,但完全不一樣。」左時重新握住她的手,「你不想趕緊好起來嗎?好起來,還可以繼續旅行。」

    她目光黯淡下去:「不了,我想回家。」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只想回到最安全和溫暖的地方,尤其是她,又要縮回自己的那個殼。

    「長安,你看著我。」左時把她的手背貼在臉頰,「等你病好了,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陪你去。」

    指尖的溫暖傳遞到心裡,仿佛有什麼被點燃了----長安眼眸漸漸亮起來:「真的?」

    「真的。」

    他答得太乾脆,長安狐疑地看著他:「真的……不會騙我嗎?」是不是為了讓她乖乖吃藥打針才故意許下這樣的承諾?

    左時笑了笑:「不騙你。」

    「我想看什麼都陪我一起嗎?」

    「嗯,你想看什麼?」

    「我想看粉紅海豚。」自從知道有這麼可愛的生物,她連做夢都夢到。

    「好,我陪你坐船去看。」

    「還有十幾米的那種大鴕鳥。」

    「嗯。還有嗎?」她真的這麼喜歡動物?

    「還有咖啡樹,很多很多咖啡樹。」咖啡種植園,她也嚮往。

    他說過的話,提到的那些有意思的地方,她都記在心裡。

    他點頭,默默地把兩人交握著的手鬆開,換做兩個小指纏在一起:「一言為定,你要快點好起來。病好了,我才能陪你去。」

    「好。」她看著兩人交纏的手指,覺得像在夢裡,即使是夢也仍不捨得他走,「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

    「你想聽什麼?」

    「什麼都可以。」

    「那個瓷料小兔子的故事不想聽了?」

    「你講的我都想聽。」

    他給她蓋好薄被,把床頭調到合適的位置,讓她重新躺下去:「你先閉上眼睛。」

    她聽話地閉眼,他的手碰到她額頭的皮膚,熱度已經退下去很多,今晚過去或許就會好的。

    「有一個小女孩兒在公園裡哭,因為她弄丟了心愛的洋娃娃布里奇達,非常傷心。恰好有一位叫卡夫卡的紳士每天都到這個公園散步,遇見了她。其實這時候他自己已經身患重病,但還是提出要幫她找到那隻洋娃娃,並約好第二天在公園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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