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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5:22:45 作者: 福祿丸子
上回看到長安這樣笑是什麼時候……他怎麼好像不太記得了?
事實上這樣放肆的玩樂,包括放煙花爆竹,對長安來說都是十分難得的。主要是為她的安全著想,怕她反應遲鈍遇到危險不曉得躲避,即使玩也只是讓她在一旁看著,以為她那樣看似滿足的傻氣的微笑就是全部。
她身旁那個陌生的男人是誰?駱敬之沒有什麼印象,好像是她店裡新來的店員,可為什麼……他們突然走得那麼近?
他這才走過去,在他們玩鬧的空檔,衝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長安。」
快樂戛然而止,放成一排的焰火也恰好逐一熄滅,夜幕中又只剩下路燈,映出路邊人模糊的影子。
「敬之?」長安似乎一下子被拉回現實,扔掉手裡燃盡的仙女棒,轉身茫然地看著他。
駱敬之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但她有個小小的動作在這一刻很傷人----她往身旁的人身後躲了躲。
左時看了看她,不疾不徐地說:「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他一開口,駱敬之想起來了,上回長安進了醫院,他打電話到她手機,是一個男人接聽的電話,就是眼前這一位。
他忽然警惕起來,問他:「請問你是哪位?」
左時沒有立刻回答,一旁的長安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被他拉住:「你的外套和包包還在裡面,去拿來吧。」
把她支開了,他才從容地自我介紹:「我叫左時,左右的左,時間的時。」
這個名字也是有印象的,長安不止一次地提過,在巴黎救過她的人叫左時,如今在她的店裡工作。
他原本是不信的,直到這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他才不得不相信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他太陽穴隱隱作痛,不知是前一晚沒休息好或是吹了風還是怎樣,身體不舒服,腦子也有點混沌起來,想不起要問他什麼,只說了一句:「你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店裡有點事,我得留下來做完。長安只是好心,從家裡帶了些吃的來給我。」
他這樣說著,卻總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駱敬之問:「那天在醫院接她電話的人,也是你?」
「沒錯,是我送她去的醫院。」
第二十五章
如果說在此之前駱敬之面對左時還有一絲懈怠和僥倖,那麼在聽到這個肯定回答的時候,這一絲懈怠和僥倖都煙消雲散了,他仿佛被捲入了一場戰爭。
這場戰爭本來是他一個人的,可是現在,突然間有了對手。
長安從店裡出來,看到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像是剛剛談了什麼,現在卻都不說話了。駱敬之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她忍不住問:「敬之……你沒事吧?」
他搖頭,回頭看了看她,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啞聲道:「我們回去。」
長安搞不清狀況,被他拉著走,匆匆回身朝左時揮手說再見。
他也揮了揮手,唇角牽出一點笑意,等他們消失在街角,那一點笑意也跟著看不見了。
…
長安坐進駱敬之的車裡,意識到他的車修好了,剛想開口問一句,他就俯身過來,兩人的距離忽然只有一掌的距離。
她愣了一下,他說:「把安全帶系好。」
她的身體放鬆下來,任由他幫她系好安全帶,溫馴一如從前。
「為什麼那麼晚了還不回家?你爸媽都很擔心你。」
長安也知道自己不對,囁嚅道:「左時帶我放煙花,太開心就忘了時間。」
連手機也放在包包里沒有隨身帶,玩到那麼晚都沒給家裡打電話,爸媽肯定是著急的。
駱敬之不想責備她,但聽她提起左時,又正襟危坐道:「你不要再跟這個人來往,對你沒有好處。」
長安不解:「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因為他來歷不明,太危險。」他頭疼得更厲害了,沒力氣解釋更多,「總之今晚這樣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你坐好,我要開車了。」
到長安家樓下的時候,駱敬之關了車內空調,還是覺得悶得很,全身乏力幾乎不想動彈。出於醫生的敏感,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如果感覺沒錯的話,他應該在發燒。
昨晚輾轉反側,不僅是沒睡好,還著涼感冒了。
「你先上去。」他對長安道,「跟爸媽說,我今晚回我們自己家去住。」
「敬之?」
「我不是要躲開你。」他不知怎麼的,又跟她解釋起來,「我感冒了,不想傳染給你們。」
她和她爸爸,都是家裡免疫力低下的人,他拖著病回去,很容易就讓他們也跟著生病。倒不如分開來,也省得兩個人在同一屋檐下,連覺都睡不安穩。
長安一驚:「感冒?很難受嗎,我上去拿藥給你!」
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去,搖頭道:「感冒藥家裡也有,我自己會吃,你不要管了。上樓去,你爸媽都在等你。」
他無力地靠在座椅上,手心也是燙的,長安的心都揪起來,另一隻撫上他手背,堅定地說:「我陪你回去。」
「都說了,你不要管……」
「可是你生病了!」長安很著急,「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她跑下車,蹬蹬跑上台階往樓上去。不一會兒就下來,手還胡亂往背包里塞著藥,陳玉姣也跟在她身後下來了。
「媽……」他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您怎麼也下來了?」
「長安說你病了,我不放心你這樣開車回去。怎麼樣,發燒發得高不高?」陳玉姣從駕駛座那頭的車窗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要不去醫院吧?」
駱敬之搖頭:「不用麻煩,我吃點藥就行了。」
他剛從醫院出來,實在不想那麼快就回去。說真的,他討厭醫院那種特殊的氣味和單一的色調,即使是有做醫者的天賦,但很多時候他都想不起當初為什麼要選擇學醫。
可能是為了向寡母證明自己吧,她一直覺得做醫生法官這樣的職業才夠體面。然而到頭來她改嫁迎來人生第二春,小心翼翼守著另一個家庭,跟他這個兒子反而疏遠了。不在同一城市,逢年過節也只是打通電話問候一聲,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他生病,還得以前的師母、現在名義上的丈母娘來噓寒問暖。
陳玉姣拗不過他,抬眼看了看,長安的擔憂還是全都寫在臉上。她嘆口氣,把駱敬之從駕駛座叫下來,自己開車送他和長安回家去。
「本來以為過年一家人團聚可以輕鬆一下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忙。忙也要注意身體啊,你這孩子,就是太要強了。」陳玉姣兀自感嘆著,也不在意坐在後排的人有沒有聽進去。
剛才長安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語無倫次地說他生病了要獨自回兩人的小家住時,她就大致明白了,他是不想把病菌過給家裡的一老一少。
駱敬之從認識開始就叫她一聲師母,這孩子心地是好的,又細心周到,不然他們也不會把長安託付給他照顧。
只是他有時候太固執太要強也太理性了一些,不夠世故,不夠柔軟。生病的時候恰恰是人最脆弱和需要關懷的時候,他想的竟然是一個人躲起來,而不是讓長安這個做妻子的陪在身邊。
駱敬之昏昏沉沉的,很多事無力反駁,也沒法解釋。到了地方,他讓長安跟她媽媽一起回家去,長安不肯,陳玉姣也就聽她的,讓她留下來陪他。
長安不懂照顧人,她自己都還需要別人照顧,所以陳玉姣特意對她交代了,藥怎麼吃、物理退燒怎麼操作,最後千叮嚀萬囑咐,病情加重就要去醫院。
兩人很久沒在自己這個小家裡共處過,上一回還是長安受傷那一次,駱敬之也是後來才發現床單沾了血,捲起來扔掉了,想起就心悸。
她卻暫時忘了那些不愉快,照她媽媽交代的,給他腋下墊了冰袋,又用溫水浸透毛巾搭在他額頭上。
他看著她忙進忙出,真的像個小妻子,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不用忙了,坐著休息一會兒,我已經吃了藥,等下藥效起來了,體溫就會下去的。」
長安坐立難安:「我不累,我想照顧你。」
「不用照顧,我自己就是醫生,能治好別人,就能治好自己。」
長安這回卻不聽他的,一會兒覺得冰袋不夠涼了給他拿去換,一會兒又嫌水冷了,重新打一盆來放在旁邊。
他覺得她看起來似乎特別緊張,晃得他頭更暈了,不得不冷著臉說:「這麼怕我死嗎?感冒發燒這種小病還不至於要人命。」
「不,你不會死的。」她連忙阻止他說出這種不吉利的話,「我只是……不想你變得跟我一樣。」
駱敬之怔了一下,剛剛才順暢一點的呼吸仿佛又變得沉重,胸口像被什麼給壓住了。
「你害怕?」
「嗯。」她放在膝上的雙手緊了緊,「你變成我這樣,就不能當醫生了。」
不僅是不能當醫生,或許還會被人嘲笑、戲弄,不再能做他想做的那個自己。
她記得很清楚,大人們無數次跟她說起過,她就是小時候發了一場高燒,好了之後就變得痴痴傻傻了。偶發的悲劇還會不會在其他人身上重演她不知道,她只是害怕,想要盡最大的努力去阻止這樣的事發生。
她的手被握住,身旁的人想要說點什麼,卻說不出來,只朝對面的房間一努下巴,說:「我沒事,你先去休息一下,我不舒服再叫你。」
應該是藥效上來了,他全身的血液流速都在加快,每寸皮膚都在發熱,身體像是被重物墜著一直在下沉。他覺得應該跟她再說點什麼的,然而閉上眼睛,腦海里卻浮現出那紙兩人都簽過名的離婚協議書。
他身體很好,一向都很少生病的,這大過年的突然來勢洶洶地病這麼一場,到底是因為什麼?是因為他們離婚,還是因為高薇?
今天早些時候在高薇的公寓樓下,他就已經感覺到不舒服了,最後卻是到了長安面前,才變本加厲地發作出來,還要她來照顧他。
這一夜兩個人仍然睡得不安穩,第二天長安眼下都有了黑眼圈,但駱敬之的體溫是退下去了。他完全清醒過來已經快到中午,聽到門口有人說話,然後長安就端了雞湯煮的麵條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