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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5:22:45 作者: 福祿丸子
他有時也覺得看不透她,畢竟她的世界跟他是截然不同的。
「我們今天先吃點別的,他們把我的晚飯吃了,我還空著肚子。」
長安這才想起:「對哦,你還沒吃晚飯啊……」
可是現在吃什麼呢?周圍的大小飯館都關門了,店裡也沒有什麼存貨。
左時站起來:「出去看看吧,總能找到吃的東西的。」
旁邊的24小時便利店還開著,貨架上東西不全,兩人在冰櫃邊翻了翻,左時拿了包湯圓在手裡:「不如吃這個,好久沒吃過了。」
長安沒意見,她吃過晚飯了,肚子不餓,主要看左時想吃什麼。
他又買了點飲料和餅乾,付了錢,跟長安又回到咖啡館。
料理間有現成的鍋碗瓢盆,左時燒了水,站在電磁爐邊煮湯圓。湯圓在沸水裡浮浮沉沉,長安站在旁邊看:「原來你也會做吃的。」
「也就到這個程度了,可以做熟,可以吃。」
他幫她也煮了一碗,白胖的湯圓擠擠挨挨的,隱隱透出黑色的芝麻餡兒。
兩個人捧著碗坐在二樓那個簡易的床鋪上,左時舀起一個湯圓咬了一口就停下動作,不知想什麼。
「不好吃嗎?」長安問。
「不是,就是想起小時候外婆做的湯圓,比這個味道好很多。」
「你外婆?」
「嗯,我爸媽去世以後,我跟妹妹就住在外婆家裡。她做湯圓靠手搖,餡料做好以後浸水,放進竹篩子裡裹粉,搖成這樣大小的,再下鍋煮。」
長安沒有見過,聽得稀奇:「湯圓還能這樣做呀?」
「可以,就是累,搖得多了,手臂都抬不起來。」所以即使喜歡吃,也不是經常能吃到。
「你外婆一定很疼你。」
「嗯,也很疼我妹妹。我成年早,離開家之後,妹妹都是由外婆照顧。」
「那她現在在哪裡?」
「去世了,我妹妹死後不久,她也跟著走了。」
「對不起……」
他笑笑:「你怎麼總是在道歉?」其實不關她的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不想看到你難過。」
「我沒有難過。」他摸了摸她的頭,「她們都離開很久了,我已經習慣了。」
孤獨又怎麼會習慣?長安覺得他是在安慰人。
她莫名想起父親的病:「如果有一天我的家人離開了,我會很難過。」
「但是死去的人會希望我們好好活著。」
活著的人要經受的反而更多,苦痛也更多。
左時還是把湯圓吃完了,他其實並沒有那麼挑剔,最餓的時候一天一夜就吃過一塊壓縮餅乾,相比起來現在吃什麼都算是珍饈美味。
他下樓去洗碗,回來的時候發現長安靠著牆壁睡著了。手裡捏著一隻紙鶴,是用煙盒裡的鋁簿紙折的,他扔在牆角的空煙盒就這樣被她拿來廢物利用…
他不忍心叫醒她,又不能就讓她這樣坐著睡,於是上前小心地扶她躺下來。
她還是醒了,眯著眼問:「現在幾點了?」
「八點,還早。」
「我想睡一會兒。」昨天整晚沒睡著,感覺太難受了。
左時也不多問:「好,你先睡一會兒,等下我叫你。」
「嗯。」她想起指尖捏著的紙鶴,遞到他跟前,「這個給你,不要抽菸了……對身體不好的。」
他說好,接過來放進衣服口袋裡:「我也準備了驚喜,你睡醒了,給你看。」
「是什麼?」
「說出來就不是驚喜了。」
長安笑了笑,心頭雀躍著想看,但眼皮重如千斤,實在撐不起來了。
第二十四章
她睡在左時睡過的床鋪上,枕著他的枕頭,被陌生的氣息包裹著。那樣的氣味有點像煙糙,有點像金屬,又或者只是某種中性的香氛,她不知道,可是一點也不討厭,反而很有安全感,甚至比在自家的床上睡得更安穩。
左時在旁邊守了一會兒,確認她真的睡著了,才走到樓下,推門出去打電話。
他另一隻手往衣服口袋裡放,想要摸一支煙出來,卻碰到那隻紙鶴,就隨手拿出來把玩。
電話通了,江涵博在那頭憤憤不平:「你可算想起哥兒幾個來了,再晚一點打來,我們餓都快餓死了!跟小白痴的約會結束了?」
「不要叫她小白痴。」他停頓一下,「吃人嘴軟,你們剛剛才吃過人家帶來的東西。」
「哎呀哎呀,心疼了。說都不讓說,還沒見過你這麼維護過誰。我就說你對她動了真情,他們還不信,你自己也不肯承認,現在呢?你怎麼解釋?」
左時不喜歡向人解釋什麼,只說:「你們要是餓了,就煮麵吃,柜子里有,再不行,下樓到便利店買一點也能填飽。」
「誰跟你說這個,要吃要喝還不容易嗎?」江涵博正經起來,「我關心的是你什麼時候能回去。你一走幾個月,說好這邊的事兒一了就走,可怎麼眼看著遙遙無期了?你不在,好多大生意我都不敢接,你知不知道我們損失多少錢?」
「以後有的是機會,錢是賺不完的。我的事沒這麼快完,還要一點時間。」
「要多少時間?你要下不了決心,我可以幫你。」
左時捏著紙鶴的手猛的一緊:「你別自作主張!」
「看吧,還是心疼那小……小姑娘。以你的風格,快刀斬亂麻,這事兒當時在巴黎就可以了結了,非拖到現在。你什麼時候心腸這麼軟了,他們可是你的仇人。」
「總之你們別亂來,我心裡有數。」
江涵博哼笑一聲:「我不管,我得在這兒盯著你。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國外當賺錢機器,自己躺在溫柔鄉里享福啊!你什麼時候願意跟大家一起回法國了,這事兒才算結束。」
左時掛斷電話,夜風凜冽起來,樹影在眼前搖晃,他仰起頭看了看二樓沒熄滅的燈光,長安無知無覺地睡著,他不去叫,她大概一整夜這樣睡過去都不會醒。
這算什麼仇人呢?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手裡的紙鶴被揉成了紙團,隨手扔進旁邊的花叢里。左時又獨自在街角徘徊了好久才上樓去,輕拍長安把她叫醒:「起來吧,來看看我準備的驚喜。」
…
駱敬之值完班從科室下到負二層的停車庫,一眼就看到高薇的車停在那裡,車身已經落了薄薄一層灰。
她開他的車出了事故之後,傷了腿骨,出行不便,他就借用了她的車接送她上下班。他的車修好取回後,就把她的車還給她了。那時已經臨近春節,她似乎請了兩天假,讓他把車停在醫院的車庫裡,之後就沒再挪動過。
他多少有點擔心,傷筋動骨一百天,她起碼兩三個月都行動不方便,開車是不要想了,獨自一個人出門也很困難。可是打電話她不接,後來乾脆關機了。今天看到她的車子停在這裡,他忍不住再次打電話給她,還是打不通。
不得已,他只好打給齊妍,問她:「你知不知道高薇這幾天去了哪裡?」
齊妍冷淡地笑了笑:「我以為你要問的是長安呢。高薇一個有手有腳的健全人,要去哪裡都能自己安排好吧,你擔心什麼?」
「齊妍……」
「你們不是關係很要好嗎,怎麼反而來問我這個不相干的人?」
駱敬之耐著性子說:「她腿受了傷,車又一直停在醫院,我怕她一個人住出了意外也沒人知道。」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聽說她過年前就飛了美國。」
駱敬之一愣。美國?
「她父母都是英語老師,之前她留學的時候他們就每年都去美國陪她過春節,應該是很喜歡那邊才對。」齊妍有點懊惱自己這職業習慣,怎麼還開導起他來了,話鋒一轉說,「總之她不是孤家寡人,你還是多關心下身邊真正需要你關心的人吧。」
駱敬之明白她指的是長安,可她大概不知道,長安如今已經到了對他退避三舍的地步。
他苦笑,開車從醫院出來,想到長安的眼神就不想回去,然而又不知可以去哪裡,在街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到了高薇的公寓樓下。
他知道她住幾樓幾號,接送她的時候,因為她腿腳不方便,即使有電梯他也送她到門口,但從來沒踏進過她的公寓半步。
從樓下看窗戶,確實沒有亮燈,他不放心又上去摁了門鈴,沒有人來應門。
看來齊妍的消息沒錯,她春節期間都不在南城,是他想得太多了。
可是為什麼,高薇都沒有知會他說一聲?
他回到車上,手機響起來,是陳玉姣打來的,稍稍有點焦急:「敬之啊,長安下午就出去了,說是去店裡給店員送點吃的,到現在還沒回來。你下班了嗎?下班的話去就順道店裡接她回來吧,我有點不放心。」
「好,我知道了。」
駱敬之微微蹙眉,想不明白她的店春節明明要歇業幾天,為什麼還會有店員守在店裡。但至少現在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去接她回家,否則接下來他真的不知道該到哪裡去了。
他把車停在咖啡館對面,隔著一條馬路,看到店裡沒有光亮,除了路燈,就只有旁邊商場前的一小塊空地上有焰火,照亮了過往的路人。
那焰火開始只是一簇,大概燃放的人覺得不過癮,後來乾脆放了一排,點燃後金色麥穗一樣的火苗一起竄出來,儘管伴著青灰色的煙霧,也還是好看。
他這才看清躲在牆角捂著耳朵卻笑得眉眼彎彎的人,正是殷長安。
她身邊高大的男人拿了一支煙,用拇指和食指捏著,點燃煙花後就敏捷地退後,跟她一起遠遠地觀望,甚至慫恿她拿上那菸頭親自去點。
長安猛搖頭,大概是說自己不敢,他就拿了一把仙女棒來,讓她一手拿一支,點燃了讓她跟那紅藍色交變的火焰親密接觸一回。
她甩動著手裡的煙花棒,開始還害怕地縮著脖子,身體後仰,後來發現好玩,也沒有危險,就放開了,一支熄滅了就立馬要再點一支,蹦蹦跳跳地追著為她點燃煙火的那個人跑。
駱敬之看得怔住了,握著車鑰匙站在那裡,一時都忘了要走到馬路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