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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5:22:45 作者: 福祿丸子
    長安這才發覺屋裡不止一個人。她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是聽到很多男人的聲音,有點緊張地往後退了一步。

    來開門的男人又仔細看了看她,有點無奈地摸了摸腦袋:「你等一會兒啊!」

    他轉身進去了,很快出來另一個年輕男人,白襯衫加灰色條紋毛衣,公子哥似的人物,跟剛才的人氣質很不一樣。

    「請問你找誰?」他有禮貌地問。

    長安抬頭看了看門牌,不太確定地問:「請問……左大哥是住這裡嗎?」

    他已經看出這女孩的痴傻,又聽到左大哥這稱謂,立刻反應過來,一雙桃花眼溢滿了笑:「是這裡是這裡,你一定是殷小姐了,來來,快進來坐。」

    他不由分說地拉住長安的胳膊把她拉進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左時這間公寓說大不大,站在客廳就能一眼望穿,所以長安一進去就看到圍坐在地板上的人,有五六個之多,清一色的男人,跟剛才來開門的那個人一樣,高大健碩,擼起袖子的手臂上暴起青筋,有幾個的脖子和手背上還紋了身。

    全部都是陌生人,她一個也不認識。左時不在他們當中,不知去了哪裡。

    長安像誤入了狼圈的小羊,本能地嗅到了危險,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桃花眼熱情不減,半拉半推地把她帶進客廳里,長臂一揮,對在座的人說:「來認識一下,這位就是殷小姐,來找左大哥的,趁他人不在,你們有什麼要問的趕緊問啊!」

    幾個男人聽到左大哥都會心地笑了笑,一時都不開口,只上下打量她。

    長安攥緊了提在手裡的飯盒,糾正他:「我不是殷小姐……我是長安,叫我長安。」

    坐在地上的一個男人見狀問道:「她真的是傻子嗎?」

    長安被這樣的直白給刺痛了,可是又沒法反駁,委屈和恐懼把她推高,腳仿佛踩不到地,她連忙轉身說:「我要走了。」

    「哎,別走哇!」桃花眼攔住她,朝那幾個人猛使眼色,「你們怎麼能當著人家小姑娘的面說這種話呢,太傷人了,左大哥聽到該生氣了。啊,你手裡提的這是什麼,是不是好吃的,給我們看看吧!」

    他搶過她手裡的無紡布袋,打開兩個疊放整齊的飯盒,食物的香氣衝出來,旁邊幾個人也都探頭過來看。

    長安想攔的,但是攔不住,一下子被幾個大男人擠到了一邊。

    「這是什麼……螃蟹嗎?」

    「是不是左時以前提過的醃蟹,聽說南城這邊興吃這個。」

    「還有鮑魚和蛋餃,好香。」

    男人的讚美好像總是伴隨著實際行動,也不用筷子,伸手就抓了食物往嘴裡餵。一個開了頭,其他人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七手八腳地開吃。

    長安急了:「別吃……你們別吃,這是給左大哥的,這是給他吃的!」

    她想擠進他們中間想去護住飯盒,無奈身材嬌小,根本撼動不了那幾個人,反倒被他們圍住了,擠得東倒西歪坐到地板上。

    「別這麼緊張,我們都是跟左時在同一口鍋里吃過飯的人。」坐她對面的人一邊吃蛋餃一邊說,「不過你對他這麼好,跟他做到哪一步了?」

    「這還用問,左時還能做一半嗎?肯定該做的全做足了。」

    其他人又笑起來,笑得長安臉都紅得像要滴血。

    她其實不明白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茫茫然只知道自己成了他們調侃的對象,還順便拉上了左時。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像上回那幾個中學生的惡作劇,談不上多大惡意,但總歸是被嘲弄,讓人不舒服。

    她再次想站起身來,旁邊的人卻故意擠過來不讓她如願。低頭仔細打量過她臉頰的人說:「長得還挺漂亮的,難怪咱們左時樂不思蜀了。」

    飯盒裡的菜很快被吃得見了底,長安氣哭了,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揉著眼睛嚶嚶哭出聲來。

    「哎,怎麼哭了?」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大概沒想到她這麼不經逗,又都沒有哄女孩兒的經驗,只能幹坐著。

    桃花眼嘴裡的鮑魚還沒來得及咽下去,意識到有點玩過火了,剛傾身過去想勸,就聽到背後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左時拎著一大袋子啤酒回來,看到長安跪坐在地上哭,臉色都變了。

    第二十三章

    「咦, 左時你回來了?」桃花眼如蒙大赦, 跳起來一邊迎上去, 一邊對長安道, 「哎, 你看你看,你的左大哥回來了,你別哭了啊, 別哭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 另外幾個人也不敢吭聲了, 都靜靜地看著左時。

    「你們怎麼她了?」

    他一臉平靜卻殺氣騰騰的模樣太嚇人,沒人敢接話, 還是桃花眼硬著頭皮解釋:「沒什麼啊,我們真沒做什麼,就開了兩句玩笑……」

    男人的玩笑時常都帶點葷段子,他們周圍的女人聽了也就一笑而過,有的甚至比他們還能說, 誰知道長安這樣就哭了。

    左時沒理他,把手裡的東西咚的一聲隨手丟在地板上, 鞋子也沒換, 就徑直走過去,拉住長安的手道:「為什麼哭,他們欺負你了?」

    長安搖頭,指著桌上已經看不出裝了什麼的飯盒,斷斷續續地說:「……我要帶給你的東西,都被他們吃光了……」

    左時一眼掃過去,旁邊的人望天的望天,剝指甲的剝指甲,仿佛長安說的事跟他們無關。

    左時不跟他們計較,飯盒也不要了,拉她站起來:「走,我們到店裡去。」

    這裡鬧,就由他們去鬧吧!

    長安被他拉著,走過兩個街區,到咖啡館門口,樓上的燈依然亮著。

    「我……剛剛來了一趟,燈亮著,還以為你在。」

    「本來是在樓上,結果你也看見了,朋友來了,就回去招呼他們,想晚點再過來的。」他推開門,「進來吧,外面冷。」

    其實不冷,長安把手從左時的大衣口袋裡拿出來,他的體溫一直熨暖著她,而她居然到門口才發現。

    咖啡館裡的桌椅和料理間的設備都蓋上了塑料布,這樣不至於被二樓改造落下的粉塵所污染。短短几天,一樓二樓之間已經搭起樓梯的雛形,牆角還擺著鑽孔的工具和水泥石灰。

    「上來看看吧。」左時朝她伸手,「樓梯還沒弄好,小心一點。」

    她的手又回到他的手心,由他牽著一步步走上樓。

    二樓有一副舊的窗簾擋住了日光,顯得比較昏暗。左時到窗前嘩啦一下拉開,長安抬手在眼前擋了一下才睜開眼:「就是這裡?」

    「嗯,現在還有點亂,等節後再來看,應該就差不多了。」

    「不,已經很好了,真的。」

    長安四下看了看,又跑到窗前探頭出去,正好能看到她一樓店面黑白相間的雨棚。

    牆角有大把枯萎的花,大概是之前的花店主人沒來得及收拾帶走的。

    「我也買了花,新鮮的,明天帶過來,就放這裡。」她興奮地比劃著名。

    「等全部弄好了再帶過來也不晚,現在這樣,過兩天就謝了,也沒有人欣賞。」

    「給你看啊,你是不是還在這裡休息?」她看到了地板上簡易的床鋪,更堅持說服他,「我媽媽常說植物對人的身體有好處。」

    左時請她坐下:「有時候我懶得回去,就在這裡休息。這樓上還沒放桌椅,你先將就坐。」

    鳩占鵲巢,公寓不知會亂成什麼樣,看來這幾晚他都要睡在這裡了。

    地鋪上鋪了白色的被單,長安坐下來,這才心有餘悸地問:「剛才你家裡的那些……是什麼人啊?」

    左時笑了笑:「被嚇到了?」

    長安很誠實地點頭:「我還以為遇到壞人了。」

    「你覺得他們像壞人?」

    「嗯,有一點。瘦瘦的那個不太像,但是……」

    「但是也不是好人,還帶頭欺負你,對吧?」

    長安覺得他好厲害,明明不在那裡,卻什麼都知道。

    左時盤腿在她身旁坐下:「他叫江涵博,很有深意的名字,但老外發不准那兩個音,總是叫成漢堡,我們平時乾脆也就叫他漢堡。」

    長安被這麼可愛的暱稱給逗笑了:「他那麼瘦,一點也不像漢堡。」

    「不要小看他,他是空手道黑帶,頭腦靈光,家裡也很有錢。但總的來說,他跟我們也是同路人,不然不會合夥做生意。」

    「合夥……你跟他嗎?」

    「嗯。」

    「那你也一定很有錢了?」

    左時搖頭:「我沒有,所以我是用我本人入股,不用出錢。」

    長安對做生意的事還是沒有概念,但聽他這麼說,心裡的戒備卸下大半:「他們真的都是你的朋友嗎?」

    「不止是朋友,是出生入死的夥伴,是兄弟。」

    和平年代的人都不太能體會出生入死的涵義,但長安還是因此而動容:「真好,我也想有這樣的朋友。」

    「你已經有了。」左時看著她,「在巴黎遇到恐襲,你還幫我包紮了傷口,忘記了?我們能活下來,有你的功勞,在我看來,這就是出生入死。」

    長安很感動,從來沒有人這樣肯定過她的存在,相信她可以做到這樣的事。

    「對不起,我今天是不是讓你丟臉了?」

    「沒有,他們雖然是我的朋友,但也不應該那樣戲弄你。」他頓了一下,「不過他們沒有惡意。」

    長安點點頭:「就是好可惜,我帶給你的菜沒有了,被吃掉了。」

    左時唇角上翹:「你從家裡帶來的?」

    「嗯。」

    「特意給我的?」

    「嗯。」

    左時曲起一條腿,手臂放鬆地搭在腿上:「那真的很可惜。」

    「沒關係的,明天我再給你帶。」長安想了想,「唔,多帶一點,這樣你的朋友也可以吃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他們幾個食量有多大?」

    如果她家裡人燒的話,大概忙活一整天夠他們吃一頓。

    不過他喜歡長安這種天真的周到。她心裡沒有怨恨,哪怕剛剛才被逗哭了,轉頭想的卻還是對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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