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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5:22:45 作者: 福祿丸子
然而有誰呢,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她的父母了。
本來還有一些心疼和憐惜,她畢竟不是個完整健康的人,又比他小了好幾歲,他們不吵不鬧的時候,他也當她是個孩子,是小妹妹。可是父母之命到了他這裡,又成了他們之間的禁忌,越是想起,越是殘忍,反應到行動上,簡直就成了一種報復。
承受這種報復的人只能是長安,她的身體是僵硬的,怎麼揉也揉不軟,怎麼捂也捂不暖,像一眼乾涸的泉水,直到最後才有一點點細細的涓流,帶著血的顏色。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因為賭氣就給她懷孕的機會,於是及時退出來,揮灑在外面。
真相不止是這樣。他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那個白色的小包,將裡面的保險套抖落一地,對她說:「這個是做什麼用的,現在懂了嗎?它們就是拿來避免你懷孕的,不是玩具,也不是情趣。」
長安沒有反應,她躺在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被褥中間,像一個剛剛受完刑的人,疼得沒了知覺,大眼睛裡除了眼淚就只剩空洞。
她很想跟身邊的人說話,想問問今天為什麼格外的疼,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駱敬之別開眼,不願,也不敢再多看這樣的遍地狼藉,起身重重甩上門,去了旁邊的客房。
…
長安下午才到咖啡店裡去,米婭拍拍胸口:「你可算來了,我們還以為今天的活動得取消了呢,阿元把電影票都買好了……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身體不舒服嗎?」
粗枝大葉如她,都發覺長安的臉色白得像紙,目光有些遲滯,一點喜怒哀樂的表情都看不到。
阿元也發現了不妥,關切地迎上來:「長安……長安,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跟我們說。」
喊了幾聲,她才終於抬起頭看向他們,目光慢慢聚焦:「……我肚子有點疼。」
也不是肚子,好像是更裡面,更私隱的部分,碰不到、撓不著的隱隱作痛。
阿元連忙扶她坐下,示意米婭去給她倒杯溫水來。
左時這時從操作間最裡面出來,走過來問:「怎麼回事?」
阿元讓出位置說:「不知道,長安好像不舒服,你快來看看。」
相處沒幾天,他們已經當左時是萬事通。停電停水、客人找茬他都能搞定,供應商短斤少兩想矇混過關也瞞不過他的眼睛,甚至有客人拿出藥瓶他就知道對方有什麼病,相應地給飲料里的減糖和咖啡因。
那麼長安身體難受,他應該也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左時俯下身,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長安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睫搖頭,什麼都不肯說。
第十六章
阿元在旁邊補充道:「她剛才說肚子疼。」
左時皺了皺眉頭,在她身旁蹲下來:「你臉色很差,店裡有阿元他們看著,我陪你去醫院看醫生。」
長安心頭一跳:「不要,我不去看醫生!」
「好,不去。」左時安撫般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那你也不要逞強待在店裡,回家去休息,身體好了再來。」
長安還是搖頭,紅著眼睛說:「我想看電影。」
原來是怕掃了大家的興嗎?
「沒關係的長安,電影可以以後再看啊,每天都有很多好看的片子的。」阿元說。
左時卻擺擺手:「算了,她想去就讓她去。不過我們要先說好,如果看完電影還是難受的話,就去醫院。」
他的口吻不容置疑,長安這才勉強點頭。
電影是好萊塢大片,買票貢獻票房的觀眾不少。長安到了影院門口腳步又踟躕起來,徘徊著不敢踏進去。
別人不知道癥結所在,左時卻是再清楚不過的。米婭帶了男朋友來,左時就讓他們跟阿元先進去,他在門口陪長安。
「事情過去這麼久了,還是不敢進劇場看電影?」他問。
長安沒吭聲,當作默認。
「有我在,也還是不敢?」
長安想起在巴塔克蘭劇院時,他拼命護住她而受傷的情形來。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害怕,當時流血受傷的人明明不是她。
左時不勉強,只問:「還記得我們那天打氣球嗎?」
長安點頭。
「我槍法很厲害,是不是?」
她又點頭。
左時笑笑:「悄悄告訴你,我不僅槍法准,打架也很厲害,所以就算要害怕,也是壞人害怕,而不是你。」
長安怔了怔,已經被他拉住手腕:「我們進去,如果等會兒你害怕,我再陪你出來。」
他們剛找到位子坐好,觀影廳里的燈光就暗下來。左時教她戴上特效眼鏡,引導她把精力集中到熒幕上去。
其實影片是很精彩的,兩小時的片長,長安好像也沒有什麼不適。
左時一直默默地留意著她,發覺劇情進入高潮迭起的環節時,她的手也會不由自主地扣緊座位旁的扶手。但她的情緒還是低落,陷在座位里,打不起精神。
散場的時候,坐在另一側的米婭他們跟著人群往安全出口走,沒有留意到長安沒有跟上來。
左時坐在長安右手邊,也沒有動身站起來,陪她坐在那裡,仿佛要把最後的字幕都看完reads;。
她的臉色還是蒼白如紙,又穿了一身白衣服,單薄得像個紙人。
「現在不害怕了?」他問她,「連彩蛋都不願意錯過?」
長安沒像平時那樣充滿好奇地問什麼是彩蛋,直到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猶猶豫豫地站起來,囁嚅道:「我的衣服……好像弄髒了。」
她的手臂背過去,在身後腰下的位置摸了摸。
指尖上沾了淡淡的血跡,雖然只是蝦紅色淡淡的一點,但她還是認得的……那是血。
左時順著她的手往她身後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很快掩飾過去,低聲問:「你例假來了?」
長安茫然地搖頭,沒有啊,還有十幾天才到日子,她的周期一向很準的。
「昨晚就有了,今天我以為好了……」
左時蹙了下眉頭,像是意識到什麼,問了一句:「昨晚駱敬之對你做什麼了嗎?」
長安手腳發涼,昨天疼到極致的感覺好像又一下子從腳底沖了上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仰面朝後倒了下去。
「長安!」左時眼疾手快,像接住一隻突然墜地的風箏,攔腰將她抱住,急切地喚她名字,「長安,殷長安,你醒醒!」
她闔著雙眼沒有應答,手臂也垂在身側,像只折斷了翅膀的小鳥。
是的,不是風箏,是小鳥,因為她有血有肉有生命,會傷心和害怕。
左時當即打橫抱起她,在門口攔了輛車,就直奔醫院。
…
齊妍趕到醫院的時候,長安已經入了病房,手背上掛著吊瓶,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病房裡只有左時一個人坐在床畔的椅子上陪著她。
「這是怎麼回事?她昏迷還沒醒嗎,醫生怎麼說?」
儘管已經儘可能地控制情緒,壓低了聲音,但齊妍還是能感覺到自己語氣里的擔憂和憤怒。
「她昏迷時間很短,現在只是睡著了。」左時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兒,又看向齊妍,「醫生說她只是貧血,其他的就像剛剛我在電話里跟你說的那樣。」
齊妍胸口起伏著,似乎不肯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
「敬之呢……她老公駱敬之,聯絡上沒有?」
左時搖頭:「手機沒人聽,可能在忙。」
短短在忙兩個字,聽得出淡淡的嘲諷。
「她家裡人呢,通知她爸媽了沒有?」
左時還是搖頭:「你覺得這樣的情況,立馬告訴她家裡人,合適嗎?」
下、身撕裂傷,鮮血浸透衣褲,人都昏倒了才送到醫院裡來,但凡愛惜自家女兒的父母都會痛心到受不了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齊妍心情複雜,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已經不是新婚夫婦了,也不是只有衝動和蠻勁兒的愣頭青,弄成這樣,到底是有多大的矛盾和怨氣呢?
她扭頭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長安,第一次覺得這個洋娃娃般的漂亮姑娘這麼可憐reads;。
看來長安一時是不會醒的,齊妍轉而看向左時,指了指病房外面,示意他出去談。
左時十分沉得住氣,她不開口,他就抿緊了唇什麼都不說。
齊妍也不跟他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接近長安想幹什麼?」
左時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是南城人,你甚至沒有中國國籍,開著那麼好的車,還到小咖啡館打工,也虧得長安相信你,就因為在巴黎你救過她的命。那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只有你自己知道。左時是你的真實名字嗎?還是說也只是一個用來掩人耳目的代稱?」
「你調查我?」
「彼此彼此,你在接近長安之前,不也是把她的社會關係查得一清二楚?」
左時不置可否,抱著胳膊看她:「你指的是什麼?如果是指剛剛打電話讓你趕過來,那是因為長安的手機通訊錄里你就排在駱敬之和她父母的後面。總要有人照顧她,同是女人,總歸方便一些。」
「我不是說這個。」齊妍知道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乾脆點明了說,「你三番五次地提醒長安有高薇這個人的存在,挑撥她跟敬之的夫妻感情,是為了什麼?不要你可以瞞得住所有人,第一次在飯店偶遇的時候我就懷疑了,為什麼偏偏是那裡,偏偏是那一天,長安什麼都不知道,唯一說得通的解釋就是有人故意把她帶到那兒去,故意製造偶遇的。還有她做孕前檢查的事……算了。」她都不想再把長安的遭遇擺到明面上來說,太可憐了。
「你這脾氣好像發泄錯人了,聽你的意思,好像是我害她躺在這裡的,可你我應該都很清楚,罪魁禍首是跟她同床共枕的那個人。」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這句古話沒聽說過嗎?你才到法國幾年,五年,十年?」
看來是真下了番功夫查他。左時也不惱:「你要真的查過我,就應該知道我孑然一身,就連那輛車也是朋友借給我的。我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算準時機利用一場恐怖襲擊來贏得一個女人的信任,巴黎發生的事,的確就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