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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5:22:45 作者: 福祿丸子
「那天你送我回家,還有上次在巴塔克蘭劇院……」說起來她仍心跳砰砰加速,手心冒出汗珠,喉頭髮哽,「你救了我,還受傷了。」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我沒想過要你感謝。」
「要的。」長安急了,「你……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電話號碼是多少?我想、我……」
她想要感激救命恩人,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同時她也記著齊妍說的話,要問出他的姓名和聯繫方式。
他今天沒戴墨鏡,目光如海:「你想怎麼樣?」
長安漲紅了臉:「我可以請你吃飯,還有你想要什麼,我可以買來當禮物送給你。」
他又笑了,不論是唇角上翹的弧度還是眯起的眼睛附近細細的紋路都很好看,像陽光在黑暗中投下明亮的光帶。
他重新打量她,帶了幾分認真:「那就請我吃飯吧,要吃得好一點,我很挑剔,不是這樣的咖啡簡餐可以打發的。」
「好,那我跟敬之說好,我們一起去。」
男人故意問:「敬之是誰?」
「敬之就是敬之啊,他是個醫生,是我先生reads;。」
「是他要感謝我,還是你?」
「是我。」
「那為什麼要有其他人在場?」
長安答不上來。
他又問:「你打算哪天請客?」
「我不知道……」
「那就今天吧。」
長安一震:「今天?」
男人笑道:「看來你很為難啊,算了,強人所難吃一頓飯也沒什麼意思。」
他起身要走,長安連忙拉住他:「你別走!今天,就今天吧。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回身彎下腰來,平視她的眼睛:「我的名字不輕易告訴別人的,你這麼有誠意請我吃飯,那就吃飯的時候再告訴你。」
…
他們去的南城酒樓在城中很有些名氣,但因為離家遠,長安還是小的時候跟父母來吃過幾回,幾次翻修之後已經不大認得門和廳哪是哪了。
黑衣男人很有風度地為長安拉開椅子,請她就坐:「今天比較倉促,沒有包廂了,只能委屈你坐大堂。」
其實大堂環境也很好,只中間一盞富麗堂皇的大水晶燈已經熠熠生輝,靠牆邊的位置還有復古的壁燈和裝飾畫,每桌都鋪著暗花白底的桌布。聚餐的人不少,小桌都是像他們一樣兩個三個的朋友或情侶。
長安看不懂厚厚的菜譜上那些離題萬里的花哨菜名,把點菜的任務也交給了他。
雖說客隨主便,但今天的一切好像顛倒過來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話是這麼說的,但他分明繞開了鮑參翅肚,上桌的菜餚竟然一大半都是長安愛吃的。
她有點詫異:「你也愛吃這些嗎?」
「我第一次來。」男人似乎想到什麼,有些感慨,「只是覺得這些會比較好吃。」
「你不是在南城長大的嗎?」
「不是。」
「你叫什麼名字?」
這回問得很自然,他也不扭捏,告訴她說:「左時,我的名字。左右的左,時間的時。」
「我叫長安,殷長安。」
她不會介紹那幾個字,乾脆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深色的餐盤上一筆一划地寫給他看。
「殷、長、安,嗯,很好聽的名字,很稱你。」
她有點羞澀:「爸爸媽媽有時候也叫我囡囡,你叫我長安就可以了。」
他半開玩笑地說:「不能叫囡囡嗎?」
長安臉紅,她該怎麼說,可以嗎?辱名好像是最親近的人才叫的呢,連駱敬之都沒這樣叫過她。
第八章
左時沒再逗她,給她碗裡舀蝦球:「你多吃一點。」
他們聊了些什麼長安後來都不太記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
原來這就是聊天啊,不是為了治病,也不是與人爭吵,就是說自己想說的,而對面有個人願意聆聽。
最後一道甜品上桌的時候,長安已經吃不下了。左時道:「我聽過一種說法,女孩子都是用另外一個胃來裝甜品的,你試試,這個糙莓布雷應該很好吃。」
長安摸了摸肚子,她從不知道自己還有「另一個胃」,但甜品入口有很濃郁香甜的糙莓味,確實讓人停不下來。
她吃得忘形,鮮糙莓醬糊在嘴唇周圍了也沒察覺,左時也只是默默看著她微笑reads;。
酒樓里來得較早的賓客已經陸陸續續散了,有包廂的客人從樓上下來,談興正濃。
長安聽到熟悉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走在最後的那個人不是駱敬之又是誰?
他正跟身旁面生的女人說話,時不時輕輕點頭,溫煦又耐心。
長安記得他說今天有聚會的,只是不知道地點,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她很歡喜,推開椅子站起來,朝他跑過去。
「敬之,你也來這裡吃飯?」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一出現,那些原本侃侃而談的人都停下了,周圍有幾秒鐘的安靜,陌生的眼睛全都朝她看過。
駱敬之的手正比劃著名什麼,這時也突兀地停在半空,半晌才慢慢垂下去。
眼前的人身材嬌小,揪著他的袖子努力靠近也比他矮了大半頭,何況他一腳還踩在樓梯上,更顯得她小。面容稚氣,神思簡單,剛吃完東西,嘴上還糊著糙莓醬,自己卻渾然不覺。
周圍的氣氛驟冷,難堪卻一點點爬上他的面孔,他想甩開她,甚至裝作不認識她,可偏偏辦不到。
她特徵太明顯,大家都知道是他的妻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艱澀地開口,只問出這麼幾個字。
長安咧開笑,朝身後指了指:「我跟左時來吃飯,我請客的,要謝謝他……在巴黎救了我的人就是他!」
她很興奮,沒頭沒腦地說著,不知道那段經歷的人大概會以為她是異想天開地編故事。
駱敬之朝她跑過來的那個方向看去,小方桌上只留殘羹冷炙,服務員已經開始收拾碗盤,桌旁卻一個人都沒有。
他抿緊了唇盯著她瞧,她又上前一步,踏上台階,湊到他跟前來,友善地朝他身邊的人笑:「你們是敬之的朋友嗎?」看到齊妍,她又笑得更開懷,叫她:「妍姐。」
氣氛莫名尷尬起來,駱敬之整個人如繃緊的弦,好像碰一下就要斷了。
「你臉上沾了東西,擦乾淨。」
他聲音低沉極了,仿佛墜了千斤重的石塊,要埋進地里去。
長安茫然地伸手摸了摸,碰到紅色的糙莓醬,哎呀一聲,囁嚅道:「……不小心沾到了。」
她手指也變得黏糊糊的,不知往哪裡擦,有點不知所措,露出傻氣的表情。
站在駱敬之身旁的高薇從包里翻出濕巾遞到她手裡:「用這個吧。」
長安就站在那裡,擦完了嘴又擦手,然後才靦腆地說了句謝謝,又想起齊妍跟她說的,感謝人家要問問姓名,於是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高薇,是敬之的……老同學,以前在同一家醫院實習。」
單是老同學三個字,不知就深藏幾多曖昧、幾多故事,可惜長安不懂,她只是單純地羨慕,羨慕這個女孩子比她大不了多少,卻有好的頭腦,可以站在敬之身邊,做他的同學和同事,聽得懂他講今天又遇到什麼疑難雜症,救回什麼樣的病人。
高薇見她盯著自己看,也靜靜地打量她。
其他人不知什麼時候都已經到外面去了,齊妍折回來打圓場:「續攤的地方我已經訂好了,長安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來?就在旁邊的ktv,大家一起唱歌reads;。」
「我不會唱歌。」
「那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長安這才想起來左時還被晾在一邊,回頭夠著脖子看了看,卻不見人,趕緊擺手道:「不用了,不用送我,我還沒付帳。付好帳,我自己回去。」
駱敬之說:「這裡離你家起碼十公里路,你怎麼回去?」
「我剛才是跟左時一起打車來的,等會兒也打車……」
她話沒說完,看到駱敬之臉色不好,隱約意識到他是生氣了,眼睫垂了垂:「那敬之你回家嗎,我可不可以坐你的車?」
不可以。就是這樣,他不知道她口中的左時是誰,但此刻他也沒那個心境跟她一起回去。
「你沒聽齊妍說嗎?我們的聚會還沒結束,你能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到了家門口,讓王嫂出來接你。」
他出了方案,不給她其他選擇的餘地,對身旁的高薇說:「走吧,我們出去,別讓大家等。」
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高薇又看了看長安,也跟上他的腳步出去了。
齊妍不忍心丟下她一個人,欲言又止:「長安……」
再駑鈍,再幼稚,也是有感情的。長安已經通男女之事,懵懂地了解夫妻之間是怎麼一回事,所以很在乎,也渴望被愛著。這時被公然拋下,被有點嫌棄的目光看著,自己只能看著駱敬之的背影越走越遠,沮喪就像決堤的潮水一樣漫上來,淹過腿腳,淹沒胸口,壓得她喘不上氣,也邁不開步子。
「妍姐,敬之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眼睛裡空茫茫的,很無助。
齊妍答不上來,她發覺離了心理醫生的身份,不在諮詢診室那方天地里,也不是天下所有的煩惱她都能給出準確的答案和建議。
門外其他同學等不及了,齊妍齊妍地叫著,她回頭應付說馬上來,再迴轉身,發現長安已經垂著頭往門的另一邊去了。
夜色中依稀有人靠著黑色的車身等她,穿著黑色的衣服,背身站著,看不清臉,齊妍只匆匆記下了車牌。
…
左時看到長安出來,摁滅了手裡的煙,什麼也沒問,只打開車門道:「上車,我送你回去。」
長安不知道他從哪裡變出一輛這麼大的車子來,剛剛他們明明是搭計程車來的。但這時她也顧不上問這些,他說送她回去,她就上了車。
車在市區內緩行,開車的人十分穩健,時不時乜她一眼,問:「是不是累了,你可以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