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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39:35 作者: 新了個喵
「先下去吧。」樂枝偏過頭對景心說道。
樂枝開口,景心不得不聽。她擰著眉點點頭,緩步退下。安玄無聲喟嘆,也頷首離開。
發頂落了雪,有些涼。可身上卻越來越熱。樂枝想,這次的風寒可真厲害。她甩了甩昏沉沉的腦袋,見雪骨蓮上落了雪,便將它揣回寬大的衣袖中護好。
——他可以說翻臉就翻臉,可她不能由著性子來。
就當她是多管閒事吧。
側過身子,樂枝抬起腳繞過霍渡,緩慢地朝寢屋走去。她沒抬眸,更是沒去看他,自然見不到他漆眸中的猩紅。
雪花飛揚,漸有變大之勢,地面上很快積起薄薄的一層。樂枝的棉靴踩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腳印,她的身上早就沒有力氣了,可身後似乎有股力量推著她向前......
她很清楚這股力量來自於誰,跟在她身後不近不遠的還能是誰呢?
她不知道他為何生氣,又為何還要跟著她。
她覺得好累,她不想猜了。
霍渡凝望著她的背影,踩過每一個她留下的腳印。她的腳印小小的,被他踩上去後,兩人的腳印重疊,再形成一個新的。
他抬著手,將醇厚的內力送過去,拖著她站不穩的身子,送她向前。
混亂的脈搏久久纏在他的耳邊,那股異熱仿佛包裹著他。自他學醫以來,從未診錯過一種病、一味毒......霍渡仰起頭望向灰濛濛的天,上天從未眷顧過他,他亦不信天意。
可在這一刻,他竟開始懇求可笑的天意,希望是自己診錯......
終於走進寢屋,樂枝用最後的力氣拿起瓷瓶去盥室接了水,讓雪骨蓮的根浸入水中。饒是腦袋已是迷糊,她竟還未忘記這花離不得水分。
做完這一切,她躺上床榻,靠到繡枕上。她半眯著眼,目光無意間落到坐在桌邊的人身上,只見他的臉色依舊陰沉,不知在想什麼。
這時,離姚終於帶著江大夫回來了。
江慈是都城最有名的老大夫了,齊帝曾意欲召他入宮為醫,可江慈生性不愛拘束,便推辭了。霍長雲不願勉強他,倒也把此事作罷了。
寢屋裡寂靜無聲,江慈活了一大把年紀了,自然見得多了,離姚也是個機靈的,故而兩人恭敬地朝霍渡行了一禮後,便無聲朝床榻走過去。
「參見太子妃。」江慈微微躬身,隨即從容地拿出一方帕子,置於樂枝的手上。可在看見她指上的紅腫時,面色大變。
他來時聽離姚說了一些情況,本以為是尋常的蚊蟲咬傷,可這紅腫和傷口......
江慈趕緊將指搭在樂枝的腕上,神色越來越凝重。
「江大夫,太子妃的風寒起的突然,請您趕緊開藥吧。」離姚在一旁焦急不已。
「這......」江慈起身,欲言又止,只得怔怔望向已經站起身的太子殿下。
江慈的這副模樣落在兩人的眼裡,心口皆是一滯。
霍渡心裡的最後一點希望被全部掐滅。而樂枝有些怔愣住,她大概猜出自己得的應該不是尋常的風寒......
「帶江大夫到正廳稍坐。」
離姚也看出了些許端倪,懸著的心快到了喉間。她咬咬唇,帶江慈出去了。
「告訴我吧。」樂枝開口,聲音已是啞的不像話,「我到底......怎麼了?」
可霍渡只是凝了她半刻,旋即轉身走了出去。她沒力氣追出去問,強撐的身體再支持不住,她合上眼陷入昏迷......
*
正廳。
所有奴僕都被霍渡趕走了,只剩他與江慈二人。
「既是瘴瘧,又為何會急發?」
聞言,江慈倒是懵怔了,原來太子殿下竟是通醫術的......
「每個人的體質有所不同,故而發病的時間也不同。」江慈的神情也有些慌亂,「一般急發之人,多是重症......」
霍渡沒說話。
「草民會馬上給太子妃開方子,只是......還望殿下有心理準備。而且依照大齊律例,患了瘴瘧......」
「江大夫。」霍渡終於開口,望向江慈,「太子妃得的是尋常風寒,知道了嗎?」
冷冽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盡顯不怒自威之態。江慈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作為醫者,他一直認為齊律所定過於殘忍了......齊律所定,一旦染上瘴瘧,便會被官府帶走處死,然後焚燒成灰。
瘴瘧確實恐怖,可畢竟不似疫症那般人傳人,只要消除蚊蟲,便可避免傳播。
近些年來,在大齊患上瘴瘧的人越來越少了。一是大齊本就處於北地,濕熱的時節較短,蚊蟲並不多;二是因早年瘴瘧爆發過一段時間,百姓們對此心神劇顫,更是防備的緊,仔細著不去那些潮氣之地......
尤其是金貴的王宮貴胄,更是注意這些,怎麼還會染上這病呢?
思緒回攏,江慈點點頭,鄭重保證:「草民記住了。」
走至門邊時,江慈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又轉過身,沉痛地說:「既然殿下精通醫術,那更應該清楚,此症發作時,病人會有多痛苦,尤其是重症......病期之中,還會有許多不一樣的病發症狀,即使痊癒,多半還有後遺症伴隨終身......」
行醫多年,最難過的莫過於看著病人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江慈時常會想,若是如此,倒不如給他們開一副藥,送他們安然離去......可醫者仁心,他又實在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