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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36:09 作者: 二恰
    沒人知道陛下所經歷的是何等的苦痛, 每行走跪拜都如刀口針氈上行走, 在今日之前他甚至都以為陛下不會再醒來了。

    可他醒了, 在所有人都覺得他死定了絕無可能的時候, 他醒了。

    趙淵的耳邊是嗡嗡的誦讀聲, 眼前是肅穆的神牌,他的內心卻毫無觸動, 他不敬鬼神不敬先祖, 在他的眼裡從未有值得敬畏的東西。

    他的母妃是父皇當年從宮外帶回來的,身份不明家世不清甚至連宮中婢女都不如,卻偏偏貌若天仙獨得恩寵, 進宮幾個月便懷上了他,封了麗嬪。

    長得貌美又得恩寵還無家世,在這後宮自然是處處受人針對,在他三歲那年就看著母妃的屍首被人從池中撈了上來。

    身子都泡的浮腫了險些辨認不出模樣, 不僅死的悽慘還要被人污衊她不潔,背叛了父皇與人苟且。

    事關天子的顏面,父皇並未細查就將此事輕描淡寫的掠過了,仿佛那麗嬪不過是園中的花,謝了便再無蹤跡。

    母妃的死對幼小的他打擊極其大,母妃離世之後他又被移去了皇子所,父皇也不再見他,一時之間他從最受寵的皇子成了野種可憐蟲。

    嫉妒他曾經得寵的兄長們欺他打他,鑽胯下吃剩飯,就連那高高在上滿口仁義道德的太子大哥見了也從未阻止過。

    他們何止是不把他當兄弟,甚至根本就未曾將他當個人,可笑的是就連那些腌臢的奴才都敢隨意的欺凌他。

    直到他十歲那年,錯手殺了一個奴大欺主的太監時,他才徹底的明白這世上哪有什麼神佛庇護,與其指望昏庸無能的老天爺,不如手握利刃逆天改命。

    他們笑他野種廢物,他既堵不住天下人之口,那便站到那天下人都夠不到的地方,讓他們只配仰望他。

    這些人又何嘗有一日想過會跪拜匍匐在他的腳下?

    眼前的香火越燒越旺,趙淵的膝蓋也開始如針扎般的發疼,他手臂微抬露出了上面發紫的毒斑,痴情草的毒還是沒能完全的化解。

    不過無妨,這樣小小的疼痛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早就在煉獄遍體鱗傷,既已在深淵煉獄又何懼生死。

    等到祝文聲止,又是三叩三拜,再將祝、帛送進燎爐焚化,由他攜百官出了太廟便是禮成。

    按照禮制禮成後趙淵就該乘坐金輦回宮了,可此刻除了參與祭祀的道士們退下外,所有的王公大臣全都站在太廟之外的廣場上,陛下還在沒有一個人敢離去。

    趙淵本就高瘦此刻站在台階之上頭戴朝冠金珠,更顯得氣度非凡天人之姿,百官們除了曹首輔大多都已經好幾個月未曾見過他了。

    可和眾人想像中病弱蠟黃的樣子完全不同,芝蘭玉樹風光霽月好似所有美好的詞用在他的身上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俊美。

    「許久未見,竟是有些想念眾位愛卿了。」趙淵的聲音有些低啞像,聽著雲淡風輕的,可瞬間就讓百官們回憶起了曾經那些讓人害怕的記憶。

    當年太子突然遇襲,朝堂鬧成一片,他手持傳國玉璽由高呂榮陪著一步步的走上了金鑾殿,坐上了龍椅。

    恍惚夢醒看著眼前之景,竟然與那日有些相似。

    高呂榮依舊是站在他的身旁,這位可不是什麼溫潤玉如的少年郎,而是手握生殺大權的暴戾帝王,他們是過了幾個月的安穩日子,居然把曾經血流漂杵的記憶都給忘了!

    話音剛落下,百官就下意識的膝蓋一軟,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趙暉燁沒有趕上趙淵金鑾殿立威,他知道太子遇襲趙淵登基時已經來不及從封地出發,等他趕到京城只來得及送先皇出殯。

    當時趙淵已經手握傳國玉璽又有太皇太后懿旨,直接就登基了,他是來奔喪的未帶兵馬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只能看著趙淵登基而後返回封地。

    故而他一直只是聽聞趙淵嗜血暴虐,卻並未親眼所見,這會他就比旁人慢了一步,依舊挺身站立著。

    趙淵的目光朝他看了一眼,趙暉燁才眉頭微皺緩緩的附身跪了下去,如今的天下早就不是他皇兄的了,而是眼前的少年郎。

    等到所有人都跪下了,趙淵才勾著唇角輕笑出聲,他不說話只是笑反而比責罵他們還要讓人覺得煎熬。

    眾人心中皆是一涼,難道陛下連回宮的時間都等不及了?要在太廟外就與他們算帳,百官紛紛在想這些日子有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被抓到把柄的。

    趙淵的眼神尖銳的從人群中掃過,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後面的溫遠道,嘴角的笑一點點放大,然後平淡的開口,「溫愛卿好似在躲著朕?」

    溫遠道頓時背脊發寒,瞬間跪直了身體,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有恐粗鄙之顏污了陛下之眼。」

    趙淵如何不知道他在背後搞得那些鬼,聞言只是輕笑,「哦?原來如此,朕還以為是愛卿不願意見朕,這才躲得遠遠的。」

    「微臣不敢!」

    「不敢?」趙淵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朕倒覺得你敢的很,方才高談闊論的模樣朕還記著,溫愛卿難道不是巴不得朕早點死嗎。」

    溫遠道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走進陷阱的獵物,一步步的按著趙淵的計劃在走,不然為何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他是故意的!

    一想到這一點,他頓時泄了氣,跌坐在了地上,完了,趙淵肯定什麼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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