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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聞言,幾乎是潛意識驅使的舉動,寧扶疏猛然夾緊雙腿。

    動作幅度極其細微,卻沒能逃過顧欽辭的雙眼,他唇角弧度頓時咧得更開。笑得很溫柔,溫柔得令人不自覺感到緊張。

    寧扶疏警惕地望著他,但顧欽辭只是在她的眉心輕輕印下一吻,溫聲細語:「殿下別怕。」

    「臣不會傷害殿下的。」

    他牽著髮帶垂緞,將寧扶疏的手拉到身前,用她的拳頭抵住自己的心口,感受軀體最強烈的血管搏動。顧欽辭眉目盈盈地道:「臣只是不願與殿下和離,所以不得已,委屈殿下在此住一段時日。」

    「待臣將這萬里江山收入囊中,再恭迎殿下登基。」

    寧扶疏的瞳孔驟然放大。

    這句話,比她今日經歷的一切都驚天駭地,而顧欽辭的語氣卻是這樣的輕描淡寫,不禁用腳去踢他,想叫眼前人冷靜一點:「顧欽辭,你瘋了?!」

    顧欽辭寬大的掌心輕而易舉拿捏住她的小腿:「是,臣瘋了。」

    莞爾承認,耐心而細緻地脫去她鞋襪。末了,他低下頭,薄唇吻過那微微凸起的漂亮踝骨,吐出愉悅的氣息:「臣從愛上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瘋了。」

    「發瘋似的想和您食同箸、寢同枕、衣同裳,想和您生同衾、死同穴。只要臣活著一日,就絕沒有與殿下和離的一日。」他扯過寧扶疏的披帛,像方才纏手腕一樣,將她的兩隻腳踝也綁住了。

    男人抬起下巴,半張臉遮擋在披頭散髮後,露出另半張臉朝寧扶疏笑得人畜無害,連嗓音都染上寵溺:「……疏疏,你就乖乖地待在這裡,等我凱旋。」

    「到時候,你當陛下,我就做你的皇夫。」

    瘋了,真是瘋了。

    幸虧寧扶疏還清醒著。

    清醒地知道,盡收萬里江山是什麼意思。

    她的手腕被縛,十根手指卻還能動,不管不顧地撕扯開顧欽辭楚楚衣冠,修剪圓潤的蔻丹甲在男人胸前掐出十個深紅指印子,嘗試用疼痛喚回他的理智。

    「你還記不記得,去年今日,你也是如此這般掐著我。彼時你恨聲說本宮天真,你說……」

    ----您日日踩著九十九級漢白玉階通向金鑾殿,天真之餘有沒有一刻想過,自己腳下踩的不是路,而是數萬埋骨黃沙的四方將士、數萬死於非命的苦勞徭役,那是他們的血、他們的骨、他們魂飛魄散,致死無歸故里……

    「忘了麼?」寧扶疏質問著,使勁將人拉到身前,與他額頭想抵。

    也輪到她逼視進他的眼底。

    「一旦開戰,兩軍屍橫遍野,百姓生靈塗炭。侯爺,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雨珠隨風斜斜拍打在窗欞上,落在滿院灼灼桃花上。一樹芬芳,轉瞬凋零入泥。

    「我沒忘,也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顧欽辭沙啞的嗓音混入簌簌雨聲,冰涼春雨卻澆不滅他吐息灼熱,「只要殿下安分些,我會利用好您的長公主印信與八百影衛,還有兄長那邊,沁陽大長公主手中遍布天下的暗樁也可為我所用。」

    「臣會讓九州城門大開,讓金陵宮門大開。萬民跪拜,奉您為主。」

    語訖,顧欽辭從榻上站起身,院外的桃花落盡了,他胸前仍有片片緋紅,婀娜更勝桃花。他沒有整理衣襟,坦著陳舊傷疤與妖艷桃色交錯的胸膛,昂首挺背,一步步走出靜室。

    歸鴉繞樹,天幕微沉。風雨越發大了,他彎腰拾起被雨水淋濕的銅鎖,長鏈穿過門環。

    突然,屋內傳來一聲無可奈何地嘆息----

    「……橫渠,你為何非要蹚這趟渾水。」

    顧欽辭手裡動作頓了頓,金屬鏘鏘清響散去。他透過門縫,看見屋內床榻上,寧扶疏背靠著牆壁,雙腿慢吞吞地彎曲蜷縮,雙手抱著膝蓋,綴滿珠翠的腦袋深埋進大腿之間。

    良晌,一動不動。

    卸下雍容華貴的端莊,像是一隻小白兔,手無縛雞之力,受了委屈後躲在角落裡獨自黯然。

    顧欽辭心尖一痛,沐浴在風雨中的身體倏爾喚醒了一截記憶。他終是狠不下心,丟開了門環上的銅鎖,復又走進屋內。

    寧扶疏聽見聲響,依舊巋然不動。

    顧欽辭褪去自己潮濕的外袍,拿起桌上火摺子,點亮燭火。雙手伸到火光上方,烘乾水分。然後跪坐在了床邊地上,掀開寧扶疏衫裙下擺,伸手探入。

    果不其然,觸到一片寒涼。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瓶,掌心打著旋兒在那冰涼的膝蓋骨處按揉,促使驅寒藥泥慢慢化開。

    寧扶疏任由他擺弄,沒有掙扎,也沒有抬頭。暖意一絲一縷滲入骨髓,她始終垂著眼,不知該怎麼面對顧欽辭的魔怔,更不知該怎麼對他解釋。

    自己不是沒有勝算才推開他,只奈何----

    歷史上的朝歌長公主英年早逝。

    相反寧常雁卻在位了四十餘年。

    這是事實。

    寧扶疏而今打算一反了之,她手裡握有朝歌長公主多年的經營,和自己積攢起來的人財物,不敢說萬無一失,也有個十拿九穩。可她仍舊膽戰心驚,每走一步棋皆慄慄危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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