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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也就是說,時至今日宋謫業手中其實並沒有真正的鹽引與軍馬生意,一切都只是他自以為。
而那些見不得光的牟利生意,寧扶疏為了賺錢,也確實摻和了一手,由心腹影衛私底聯絡。
寧常雁依據宋謫業提供的線索,就算翻個底朝天地徹查,也只能查到清清白白的草藥生意。
其餘,什麼也發現不了。
「還有金陵那邊,傳信給齊渡,讓他秘密聯繫諸位大臣,近日在朝堂上鬧一鬧。」寧扶疏續道,「信箋內容就寫:陛下幼年登基,從前以國事為重不曾思慮採選,但皇嗣乃國本,陛下既已親政,應當充盈後宮,繁衍子嗣。」
「皇帝的態度不打緊,採選能不能辦得成也不打緊。重要的是,一定得把陣仗鬧大,鬧到皇帝心坎兒里去。」
「是,謹遵主上令。」影衛來無影去無蹤,眨眼只餘一縷清風掀動滿地書卷。
寧扶疏撣了撣衣袍站起來,命人將屋內茶桌搬來檐下。她親自灸茶碾末,侯湯待沸。依著陸羽老先生《茶經》中的描述,見茶爐內水沸如魚目,取鹺簋中少許細鹽投水止沸,頗有雅興。
待水二沸時,水泡如連珠緩緩上升。恰好宋謫業來了,看著腳下鋪了滿地的典籍,邁出的腳步復而小心翼翼收回,無所適從,求助般望向寧扶疏。
卻並未得到回應。
寧扶疏慢條斯理執木瓢,取一勺二沸之水貯入熟盂。再攪動爐內沸水形成水渦,倒入茶末。
做完所有,這才悠悠抬頭,像是剛發現庭院中多了一個人,大發善心地開口:「走過來,別弄髒本宮的書。」
宋謫業面有為難,沉默一瞬,急中生智地脫去長靴,踮起腳尖踩在鵝卵石路上。他忍著腳趾鈍痛,謹慎避開書頁,總算走到屋檐下。
正欲行禮,聽見長公主不帶語氣的清冽嗓音傳來:「不必跪了,坐吧。」
宋謫業誠惶誠恐上前:「不知殿下召臣侍前來,所為何事?」
「你如今管著花想容的生意和府內來往帳目。」寧扶疏道,「本宮想問問情況。」
宋謫業疊手作揖:「殿下放心,現在咱們綢緞莊的名聲不錯,已經傳開了,許多周圍縣城的女眷也慕名而來,每天都有大筆銀子進帳。」
寧扶疏點點頭:「你做得不錯。」
說著,茶爐中水已三沸,她翻腕將熟盂內的湯水倒回爐中,以育其華。再去掉漂浮在茶湯表面的黑色茶末,舀出一勺茶湯盛入盞中。
「這是今年三月里新出的明前龍井,金陵的茶,嘗嘗看。」
宋謫業猜不透她玩的哪出,微微抿了一小口,贊道:「殿下這裡的茶,自然是上乘極品。」
「是嗎。」寧扶疏輕輕轉碗,搖出一朵湯花然後頓住,「那和宮裡的茶比起來呢,如何?」
宋謫業心底猛地咯噔一聲,面不改色道:「臣侍身份卑微,沒有喝宮中貢茶的福分。但想來,陛下敬重您,有什麼好東西必分給殿下一份。咱們府里的茶和宮裡的,應當差不多。」
寧扶疏看著他,沒有接話。
犀利目光直盯得宋謫業渾身不舒坦,正想尋個藉口告退,長公主又給他舀了一勺茶湯。
「這話,本宮倒有些不太明白。」寧扶疏道,「你來給本宮解釋解釋,既然陛下什麼東西都想著本宮一份。」
「……那江山,他肯不肯分給本宮呢?」
宋謫業端著茶盞的手陡然晃動,滾燙茶水登時潑在他手背,燙紅一片細嫩皮膚,錯愕抬眸:「……殿下?」
寧扶疏眼露輕蔑,嫌棄地嘖了一聲:「有什麼好驚訝的,把本宮的好茶都灑了。」
宋謫業訕然,慌忙拿起一旁布巾,將濺出桌面的茶水擦拭乾淨,忽覺一片陰影自頭頂籠罩而下。寧扶疏突然站了起來,茶桌的高度比尋常木桌矮,她左腳向前一抬,不偏不倚踩在對面青年的手背。
她迎上宋謫業詫異眼神,手中木勺舀起茶爐內滾燙沸湯,順著那條小臂淋下去。
耳邊頓時響起宋謫業痛苦的喊叫聲。
寧扶疏卻恍若未聞,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屢次三番地欺騙本宮,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宋謫業疼得滿頭儘是冷汗,知道自己逃不過此劫了,喘著氣承認:「想過。」
「既然想過,那便咬牙受著。」寧扶疏冷笑,「這一爐好茶,全都是你的。」
話語落下,又是一勺茶湯燙開皮肉。
到後來,他上半身趴伏在桌案,疼得無法動彈,整條右臂算是毀了。
宋謫業深呼吸緩了片刻,出口聲音有氣無力:「謝殿下不殺之恩。」
這倒是出乎寧扶疏的預料,她以為像宋謫業這般一心謀求權勢富貴的貪生怕死之徒,受不住苦,早在她用刑時就會磕頭求饒,不由得笑了出來:「你怎知道本宮不會殺你?」
「因為臣侍對殿下還有用處。」宋謫業忍著劇痛道。
「繼續。」寧扶疏坐回椅子上,背脊輕鬆往後一靠。
宋謫業道:「臣侍是陛下安插在您身邊的,他信任臣侍傳回去的消息。殿下想要江山社稷,需要綢繆準備東西太多,如果沒有人替您遮掩,很難瞞過陛下的眼睛。而臣侍,可以為殿下盡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