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郎君如意,相夫教子,兒孫滿堂……
這些,是芸芸眾生根深蒂固的思想。
偏偏寧扶疏孤傲在禮教之外,她趁琅雲添炭火時,端起擺在床頭的茶盞潤喉:「委屈?誰說本宮委屈?芙蓉帳暖,雲雨合歡,本宮嫌這春宵苦短還來不及,談何委屈?」
琅雲越發困惑,屈指摳了摳頭皮。
其實寧扶疏說的是真話。
雖說昨晚顧欽辭像剛開葷的狼崽子一樣,失去理智般牢牢桎梏著她不肯鬆手,甚至越到後頭,弄她越狠。可寧扶疏並非沒有從中得趣,否則嗓子不會累成這樣,更不會放任他折騰到天明。
要說生氣,多少有一些。她惱顧欽辭不顧她的意願,橫衝直撞弄在最裡頭。自己到底是第一次,許是身體受不了那麼大的刺激,小腹都微微抽搐。
但要說因為這件事就和人鬧矛盾,那也不至於。歸根結底,是橫跨了兩千年的古今觀念不同,等顧欽辭過去荷爾蒙興奮期,他們再坐下來好好溝通便是了。
寧扶疏渾不在意這份無人理解,對琅雲慵懶一笑:「你如今還小,等再過兩年,本宮替你尋個好人家嫁了,便明白,做鬼也風流是個什麼滋味兒了。」
風流二字,琅雲是聽得懂的。巴掌大的圓臉登時漲紅,羞得低頭:「殿下慣會取笑婢子。」
寧扶疏沉默不答,闔上眼睛又睡了一會兒。
琳絮辦事向來穩妥,半個時辰的工夫,避子藥熬好了,紫茄花也磨好了。
一碗與尋常風寒藥無異的濃稠藥汁送到寧扶疏面前,她端在手中遲疑了兩秒。身邊琅雲手指緊緊揪著衣擺,想趁最後的機會再規勸幾句。下一秒,就看見自家殿下捏住鼻子,毫不猶豫灌下整碗湯藥。
她隱隱理解那瞬猶豫,並非對腹中可能存在的小生命有所留戀,而是單純地怕苦。
可殿下明明是一個那麼怕苦的人啊,從小到大隻要是喝藥,必得配著果腹與蜜糖。唯獨這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爽快利落地吞咽入腹。
以至於午時她見到駙馬爺,目色不由得染上幾分同情。
「回來了?」寧扶疏笑得一如往常。
顧欽辭打開食盒,騰騰熱氣登時溢出:「我做了三次才成功這麼一點,你來嘗嘗?」
寧扶疏接過他遞來的筷子,夾起一塊年糕,在盛滿白糖的碟子裡蘸了蘸。
今日清晨,天光將將灑下熹微亮堂,顧欽辭便側身抱住她,用食髓知味的灼熱磨蹭她腿根。
薄衫仿佛不存在一般,滾燙溫度猶如緊貼皮膚,驚醒仍在熟睡著的寧扶疏。那駭人輪廓精神抖擻,蹭得她連想裝睡都做不到。又感受著這人薄唇印在她耳後,細細吻過每一個細胞與毛孔,像狗啃骨頭似的留下一串濡濕。
那副使用過度的嗓子也不閒著,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殿下,殿下,讓臣侍寢……」
好像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確定昨晚的歡愉不是黃粱一夢,才能確定懷裡的人真正屬於他。
「殿下……殿下啊……」
寧扶疏發現,他做這事時,格外熱衷於喊她殿下。無比尊敬地喚「您」,無比謙卑地稱「臣」,用謙卑的他占有著尊貴的她,將尊貴的她嵌入他謙卑的身體裡。
再把她拋至最高空,喘聲問著「您喜不喜歡?」「臣做得好不好?」
逼著她說出肯定答案,謙卑的他才肯動一動,放尊貴的她回到地面。
仿佛裝了滿滿糧食的鼓脹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寧扶疏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自然不答應他侍寢的哀求。
於是隨意想了個由頭,告訴他在金陵有個風俗,大年初一醒來得吃一碗蘸糖的熱年糕。且這年糕不能是外頭買的,需得身邊人親自做,討得兆頭才好。昔日母后在世時,便以皇后之尊為先皇打過年糕。
寧扶疏支開顧欽辭是為了及時喝避子藥,沒曾想,他竟當真勞心費神,做出這糯而不粘的年糕來。
「疏疏,你還沒告訴我,這吃年糕討來的兆頭是什麼?」顧欽辭問。
寧扶疏咀嚼的動作微頓,年糕切成節,寓意節節高。和昨晚踩芝麻杆踏歲,異曲同工。
她默默把升官發財四個字連同嚼爛的年糕一同咽下去,改口說:「財源廣進,福氣臨門。」
顧欽辭垂眸斂睫,蘊在眼裡的光驀地黯淡。只是一瞬,再掀眸看她,已是尋常:「這話,似乎更適合商賈。」
「我正要同你說這件事。」寧扶疏又夾起一塊年糕,裹滿厚厚砂糖,吃著滿口甜味,「我想早朝歌做生意。」
「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顧欽辭問。
「今早接到金陵線報,皇帝在年尾朝會上,以去年莊稼收成不佳為由,打算廢除方田均稅法。」寧扶疏言簡意賅,「等過了年關,應該就有旨意下來了。」
談及正事,顧欽辭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方田均稅法,這是朝歌長公主在建興二年提出的富國之法。其下令清丈大楚各州郡的土地,核實土地所有者進行登記,並按照土質的好壞將每畝田地分為甲乙丙丁戊五等,朝堂向不同等級土地徵收的賦稅不同。
此舉頒布於建興三年初,到建興四年末已經實行了整整兩年。不僅清丈出諸多隱瞞土地,增加了朝廷稅收,且為那些家中土地產糧甚微的農戶免除了田稅,減輕民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