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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這話是殿下說的, 可不是臣說的。」顧欽辭明知夜色太暗她看不見, 還是做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但既然殿下有意, 臣必當遵從。」
語罷, 便伸出手,欲掀被褥。
寧扶疏撐起上半身, 一把按住他作祟的手腕:「顧欽辭,你是朝廷正二品侯爺,不是街邊的地痞流氓。」
「地痞流氓尚能與妻子同床共枕,正二品侯爺卻不行。」顧欽辭低聲輕嘆,「臣倒寧願做個街頭地痞。」
寧扶疏噎住, 一時竟不知怎麼接話。
但她知道, 自己還沒有想明白那些事, 也就沒做好和顧欽辭同床共枕的準備,撇了撇嘴道:「街頭地痞哪有睡如此錦被玉枕的富貴條件。」
「你若真要做那地痞,今夜便是找個勉強可遮風擋雨的角落歇腳,也該知足了。」
聞言,顧欽辭不知想到了什麼,再度沉吟起來。一時無言,只余兩人深深淺淺的呼吸聲,淹沒在山寺寧靜里。
寧扶疏垂眸抿唇,絲毫沒有鬆懈,壓著男人的手反而越發用力。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在心慌,在害怕,她寧願顧欽辭胡亂說些有的沒的。
人這一生,除卻沉吟思索和夢遊太虛的時間,剩下的,無非花在言與行上。
一個人不說話,便意味著他即將要做什麼。
昨日之事仿佛清晰在眼前,足心莫名生出酥癢,棉被中腳趾蜷縮微勾。擔心顧欽辭下一瞬就會握住她細腕,翻身上榻躺來她身邊,或許再做些其他什麼,寧扶疏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但出乎意料的,顧欽辭沒有動,他只是輕輕應了聲:「好。」
隨後,他比寧扶疏先鬆開了攥著被褥的手,高大身影站起來,籠罩下一片比夜色更濃稠的黑。寧扶疏聽見顧欽辭的腳步聲離她漸遠,緊接著入耳的,不是木門開合聲,而是一陣窸窣。
像褪衣,也像脫鞋。
再然後,又一次回歸安靜。
寧扶疏坐在床上,茫然眨了眨眼。
莫不成顧欽辭當真聽了她的話,在這間能遮風擋雨的小靜室中,尋了處容身角落歇息?
不太像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今日雲層厚重,遮擋月光灑不到廣袤大地上,屋外門廊亦沒有燃著長明燈籠。寧扶疏看不見顧欽辭在哪兒,只能試探性喚他:「侯爺?」
「臣現在不是侯爺。」顧欽辭回話倒是快。
……是無處可居的地痞。
寧扶疏下意識在心底接過後半句話,不禁啞然失笑。好歹是二十有一的人了,怎這般容易耍脾性,跟討糖吃的小孩兒似的。
她又根據顧欽辭聲音傳來的方向辨別位置,似乎在西南角。那裡有張長榻,專門供道士打坐悟道用的,因此沒有被褥枕頭。
這大冬天的,寒意浸在空氣里,無孔不入地往骨頭縫裡鑽。真要在那兒睡上一宿,鐵打的身子也該染風寒了。
且她剛才摸到顧欽辭手部皮膚微微透著涼,不似往常熾熱滾燙。
寧扶疏認命嘆了口氣:「上床來吧。」
她以為鬧彆扭的人得了她的鬆口必定急不可耐騰窩兒,可寧扶疏等了兩秒鐘,並未聽見穿衣裳的動靜。只聞顧欽辭聲色淡淡地道:「殿下說什麼?臣沒聽清。」
「沒聽清便罷了。」寧扶疏毫不留情戳穿他的小把戲。
側身臥在長榻上的人終於沉不住氣了,他想靠近她,想撫摸她的氣息,想描摹她的面容。
他聽聞她來了玄清觀,便馬不停蹄地趕來。又惡劣地以退為進,不惜賣慘裝可憐試探她的態度,總算得到天神的施捨,和衣上了榻。
堪比火爐還暖和的溫度靠近,寧扶疏覺得舒服之餘,還有幾分難言的不自在。
長久以來,兩人有過狎昵曖昧,有過肢體接觸,但好似每回都以劍拔弩張收場。這般和諧地躺在一起,今日是第一次,且似乎與欲`望無關。
顧欽辭甚至溫聲對她道:「晚安,殿下。」
寧扶疏那顆不自在的心驀地安放回胸膛里,同樣應了聲:「嗯,晚安。」
她睡眠質量向來不錯,入睡快,睡得也安穩。本擔心身側多了個存在感極強的人,會難以入眠。但不知是託了安息香的福,還是顧欽辭那句晚安太過溫柔,不消片刻,她便睡得深沉。
只是睡夢之間,隱約覺得臉頰浮起細微瘙癢,嘴唇也擦過不可名狀的濕潤柔軟的觸覺。
反倒是顧欽辭毫無困意,格外清醒。他側身枕著手臂,一雙鷹眸似能穿透深夜。目光落在寧扶疏臉上,靜靜端詳她眉目舒展,纖長微翹的睫毛在眼瞼掃出一片小陰影,兩瓣輕輕合著的唇水潤如沾了晨露的嬌艷鮮花。
一直都知道她好看,大楚第一美人的盛名實至名歸,如今更是怎麼都瞧不膩。
顧欽辭嗅著淡雅的安息香一絲一縷,若有似無,這個姿勢不知保持了多久,他緩緩伸出了手。指尖觸到的皮膚透著些許微涼,細膩如雪,但更像寧扶疏給他的那塊玲瓏美玉。
冰涼玉面染上他滾燙指溫,融化成一汪春水,柔軟得似要將他的手指與魂魄都要吸進去一般,惹人貪婪,捨不得離開,於是情不自禁向下。
沿著頜骨弧度,遊走到脖頸曲線,像是撥弦奏琴,愛撫著每一個美妙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