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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沉沉夜色給顧欽辭的眉目蒙上一層陰翳,深不見底。他薄唇翕動著,反覆咀嚼過同一個詞:唯一……唯一……
他們必須是彼此的唯一。
絕不容許第二個人覬覦。
這個認知讓他從錯愕中走出來,渾身細胞叫囂出無與倫比的興奮,神經因感到愉悅而跳躍。
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顧欽辭將寧扶疏親自放進他掌心的那枚玉佩緊緊攥在懷裡,相擁入睡。
次日清晨,他掐算著寧扶疏起身用膳的時辰,依照昨晚的法子煎出入口回甘的藥汁。卻並沒有像昨日那樣親自送去寢殿,而是交到藥房婢女手裡,自己則換了身近乎普通百姓的衣裳出門。
顧欽辭走進一家書肆。
掌柜立馬殷勤迎客:「喲,這不是駙馬爺嗎?您今日怎麼有空親自來店裡了?」說著,屁顛顛地搬了張椅子出來,用袖子來回擦並不存在的灰塵:「您請坐,想看什麼書,您說一聲。小人保准找出來,給您送到府上去!」
顧欽辭:「……」
這般熱情,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顧欽辭繞開那張椅子沒坐:「本侯只是隨便看看。」
「您看,您隨便看。」掌柜哈腰跟在他身後,「看中哪本,直接拿走就是,算小人送給爺的,不收您銀子!」
顧欽辭屬實招架不住這陣仗,更何況,他要買的東西豈是能夠宣之於口,叫外人知道的。
對上掌柜那張遍布褶皺的笑臉,顧欽辭信手從架子上抽出兩本不知是什麼的書,甩手丟了兩塊碎銀子在櫃檯,頭也不回地走了。
掌柜捧著碎銀笑得越發酣暢,踮起腳尖沖他的背影高喊:「小店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吶!」
顧欽辭聽得頭疼,腳下步子越發急促。
一連拐過三個路口,兩條巷子。他找到另一家書肆,站在櫃檯後看店的是位少年,正專心致志撥著算盤對帳。
顧欽辭沿著放滿書籍的木架子往裡走,一排排找過去,不落下任何一本,但始終沒看到自己想要的那類。遂不得不屈指輕敲櫃檯,問那位少年:「你們店裡,有沒有……」
「店裡的書我還不太熟。」少年不等他說完,撓撓頭打斷,「您稍等,我去叫阿姐出來。」
少年踩著噠噠腳步聲爬上閣樓,沒一會兒,便走下來一位瞧似未曾出嫁的姑娘,烏黑墨發別致編成幾綹,搭在左側肩頭,應就是少年口中的阿姐了。
「請問姑娘,你們店裡有沒有……」顧欽辭再次詢問,卻再度被打斷。
「你,你,你……」姑娘詫異盯著他,靈動眼珠子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連續「你」了三聲後,突然雙手一拍,「你是熙平侯本人?」
「……」顧欽辭嘴角微微抽搐,「你們為何會認識本侯?」
「不認識您才叫奇怪。」姑娘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就再也沒挪開過,侃侃而談。
「先前在雲華軒門前,您縱身一躍上了長公主殿下的馬車,那場景被人畫下來後,印刷成冊,現在一本能賣好幾兩銀子呢!」她一通說完才想起來,「對了,駙馬爺剛剛要問什麼?」
「沒什麼。」顧欽辭默默把話咽下,改口問道,「你剛才說的那本畫冊,有嗎?」
姑娘連連點頭:「有!駙馬爺要幾本?」
「全部。」顧欽辭道,「如果後續再出本侯和殿下的畫冊,直接送去長公主府。」
語罷,一錠泛著光澤的銀子便擺在了櫃檯上。
他行走窄巷中,出門這一趟,真正想買的東西沒買著,銀子倒是花出去不少。
正準備打道回府,忽然,前頭一塊牌匾被穿堂風吹得掉在了地上,揚起一陣灰塵。聽見動靜的店老闆一瘸一拐邁過門檻,想把門匾撿起來,但他的雙手卻在地上胡亂地摸來摸去。
……目不能視的瞎子?
顧欽辭蹙眉,上前幫他打了把手。
扶正匾額,他看清正面明晃晃寫著大字:書肆。又看了眼鞠躬感謝他的掌柜雙目呆滯無神。
顧欽辭不由得眼前一亮,清了清嗓子道:「掌柜的,我是來買書的,你這店裡有沒有……」
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變輕:「秘戲圖。」
「大人您說什麼?」掌柜的伸出小拇指掏耳朵,他不僅眼睛無法視物,耳朵也有疾,「您大點聲!」
顧欽辭無奈汗顏。
但轉念一想,這也許是整個金陵城內,唯一認不出他真實身份的書肆老闆,深呼吸忍了又忍,按捺住不可言喻的羞赧,湊近掌柜耳畔拔聲道:「秘戲圖,還有種叫法是春`宮畫,就是那種夫妻之間看的畫冊。」
他喊完連忙四下張望,生怕突然有人經過。
好在掌柜沒有讓他再說第三遍,這回是聽清了,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大人不用強調的這麼詳細,老朽一把年紀了,什麼都懂。你們年輕人嘛,如膠似漆的,在所難免,在所難免……」
寒風颳過,顧欽辭愣是被吹出個面紅耳赤:「知道你還不拿幾本出來。」
緊接著,他就看見掌柜連連擺手:「大人吶,這事兒說歸說,但東西,那是萬萬不敢有的啊!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近兩年上頭查的嚴,別說是此等淫`穢之物,就連讀著圖個樂子的小話本都不能描寫脖子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