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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就這般,一點點餵盡整碗藥。
愣把琅雲看直了眼,這病得究竟是長公主?還是顧駙馬?分明半年多以前在玄清觀,自己苦口婆心勸了這位爺大半天,才勉強勸動他為殿下侍疾,且那不情不願四個字就跟明晃晃寫在腦門上似的,和現下的差別,未免太大。
正走著神,顧欽辭朝她瞥來淡淡目光:「殿下額上的帕子該換了。」
琅雲懊惱自己疏忽職守,福了福身子,立即換了塊新的濕毛巾過去。
又一次在半道被顧欽辭截胡。
無妨,她告訴自己。類似的事情經歷著、經歷著,便也習慣了。習慣著、習慣著,她便成了那個門神……
寧扶疏病得不重,但由於連日操勞掏空精神,一朝倒下的突然,這病症就像鐵馬踏冰河,聲勢洶洶,從拂光破曉徑直睡到次日暖陽斜照。期間顧欽辭始終守在榻前,萬事親力親為,硬生生把琅雲架空成了多餘的那一個。
偏偏她還挑不出駙馬爺半點錯處!
「咳咳----」紗簾內傳出一陣輕啞咳嗽聲。
因過分空閒以至於險些站著打盹的琅雲立即支棱起精神,知道自家殿下醒了,趕緊倒出一杯溫熱茶水奉給她潤喉。破天荒的,這回反倒沒被顧駙馬搶了先。
顧欽辭與寧扶疏的目光在幔帳微熏暖中相接,一個等著對方先提及昨日那親吻,一個睡夢方醒腦子尚且迷糊,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相沉默,僵持半晌。顧欽辭滿含期待的溫柔視線猶如一壺燒開的沸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變涼、變冷。後槽牙無聲摩擦著,就知道她素來如此,回回都是親完立忘,不想負責。
顧欽辭冷哼一聲別開視線,乾巴巴留下一句「臣去叫府醫過來」,轉身便走。
徒留寧扶疏一個人怔坐在床上,不明就裡。
她揉了揉額角太陽穴,垂眼見琅雲遞來茶水,立即接過。清冽茶香餘韻微苦,最是提神醒腦。溫溫吞吞喝下兩杯之後,寧扶疏慢半拍地想起來了,自己在昏睡時,好像幹了一件事兒……
她先這樣,再那樣,然後按住顧欽辭的腦袋向下掰扯,最後強行親了他!
好像持續的時間還不短。
所以顧欽辭眉目霜寒似雪,是在氣惱這個?
其實照寧扶疏的思想,兩人本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親便親了,又能怎樣。
況且再進一步說,他們之間肌膚之親也不是頭一回了。朝暮閣那晚,顧欽辭蠻狠地把她嘴皮子都咬破算一次。後來寧扶疏把他當成夢裡的影子也親了一次。
這人怎么半點一回生二回熟的覺悟都沒有。
思及顧欽辭方才表情,眼神怒得仿佛能噴火,想來應是十分介懷。果然先前說的什麼想她,甚至想要她,都沒幾分真心,做不得數。
寧扶疏默默選擇把惹了顧欽辭不愉快的事翻過篇去,而後撐著軟枕坐起身,看琅雲捲起紗簾,她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是巳時過半了。」琅雲道。
「本宮記得從宮裡出來那會兒就是辰正時分……」寧扶疏眯眼微愣,「總覺得自己似乎睡了許久,怎生才過去一個多時辰?」
「哪兒能呀,殿下真是睡糊塗了。」琅雲噗嗤輕笑,「殿下您吶,是睡了一日一夜再多一個時辰。」
睡太沉的後遺症便是,腦子依舊有些遲鈍。寧扶疏靜止了一瞬,她驀地抬頭:「早朝……」
「殿下放心,婢子已經命人替您告假了。」琅雲溫聲道,「何況前日夜間的事兒陛下也都清楚,聖上那邊關懷殿下的身子都來不及呢。」
寧扶疏點點頭,把心安放下。
今日朝堂上奏議,無非趙參堂與其黨羽的諸多罪狀。三司已經掌握確鑿證據,這就像一個雪球,去朝堂上滾一圈,只會越積越大,牽扯出更多涉事官員。寧扶疏就算不在,也自有宋丞剛正不阿,以正朝綱。
沒過一會兒,琳絮領著一群婢女進屋,步調與動作刻意放輕聲音,生怕鬧著尚在病中的殿下。她們在桌上擺滿菜餚,既然長公主醒了,正好可以用些清淡易消化的藥膳。
府內廚子早在幾年前就受盡長公主刁鑽口味的千錘百鍊,如今一手廚藝出神入化,別說是清淡藥膳,就算只給他一顆青菜,也能燙出花來。
這第一口膳前湯,便是選用八十一種食材分門別類,熬製出濃郁葷香的金湯、奶湯、毛湯;清淡鮮香的素湯、清湯、二湯;滋補養氣的靚湯、藥湯、龍鳳湯。九種湯各取三勺,回鍋加入豬肉糜與雞肉麋吸附湯中渾濁飄沫,最終熬出一碗清澈澄瑩的無相神湯。
清亮明澈如水,實則濃縮了九九八十一種食材精華,聚萬味於一勺,入口鮮香,滋味醇厚。
寧扶疏意猶未盡地喝完整整一盅,緊接著才捻起銀筷,去夾第二道膳:如意雞髓筍。
取用上百根烏雞的腿內骨髓,再將這些精髓塞進玉指竹筍,用雞汁煨熟。寫成薄片的如意雞髓筍嚼起來既不失玉指竹筍的脆爽口感,又因吸滿雞汁而濃香無比,還有筍內烏雞髓綿密不膩。
寧扶疏吃得心情頗好,眉梢不由自主微微上揚。
琳絮在她身側察言觀色,眼瞅著時機差不多了,慢聲開口:「殿下,今日婢子出宮時聽見一樁事。關乎朝堂局勢,雖諸位大人們定也會給您上摺子,但婢子琢磨著,早一些同殿下說,總歸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