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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而且她同樣承認,近些時日為了扳倒趙參堂,自己的手段和磊落乾淨沾不上邊兒。
宋謫業質問她的兩點,看似都沒錯。
「不,本宮和你不一樣。」寧扶疏仍舊冷靜,「就算追名逐利,可本宮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就將陰謀手段用在原本無辜的手足親人身上。」
宋謫業察覺到壓在下巴的珠釵力道逐漸變輕,越發大膽:「殿下是不會嗎?還是不需要?」
「若您是男子,你會甘心只攝政而不稱帝嗎?」
似乎瞧准了寧扶疏手裡這支小女兒家的飾物殺不了他,也無所謂受點皮肉傷。他單腳踩到了地上,膝蓋緩緩打直站起來,仿佛要逼寧扶疏承認:「若您是男子,您不會對陛下動殺心嗎?」
「本宮不會。」寧扶疏毫不猶豫給出答案。
她仍坐在梳妝檯前,宋謫業卻不再跪著,高大身軀籠罩下令人不適的陰影,遮擋住半片燭光。
「殿下之所以能這般斬釘截鐵地反駁,不過是因為您缺少一些感同身受。況且您不會,不代表旁人也和您一樣心善重情,比方說陛下……」
「他能否容得下您一直大權在握?焉知哪一天他不會手起刀落,斬斷您的左膀右臂?」
這句話好像某道閘門開關,寧扶疏突然感到一陣頭疼,腦中隱有系統啟動的滋滋電流聲,試圖拉扯她的神經。
她不想讓宋謫業看到她的異樣,可痛感越來越劇烈,漸漸超出寧扶疏能咬牙扛住的閾值,疼得她說不出話來。
她看不見自己是否面色蒼白,耳畔也充斥滿聒噪嗡嗡聲,反倒是系統機械的提示音混雜在疼痛里,格外清晰。
【請宿主牢記服務條約。】
【請宿主牢記服務條約。】
【請宿主牢記服務條約。】
同一句話,重複了三遍。
寧扶疏接收到的服務條約只有兩條,第一條是系統不限制她所有行為舉止的權限,第二條是原主後來補充的,不能懷疑寧常雁。
當思緒停頓在第二條時,猶如高強度的電流轟然貫穿腦海,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撕碎。
寧扶疏不得不採取權宜之計,把關於寧常雁的一切念頭拋開,深吸一口氣稍稍緩解劇痛,照著系統的意思,說了句:「你休想挑撥本宮與陛下的關係,阿雁他不會的。」
果然,說完這句話的瞬間,痛意登時減輕了大半。
眸光睨過宋謫業,竟在她望向自己的神情中品出一絲複雜而難言的譏誚。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看著這八苦人間。
寧扶疏自顧不暇,冷聲下令:「滾出去。」
露出真實面目的宋謫業揖了揖身,動作極其敷衍。總歸事情他已經做了,他在宋家那個名義上的弟弟也死了。
以長公主面首的身份入仕,哪比得上借丞相老爹的權勢,更有面子。
走到珠簾前,他又忽然頓步回首:「殿下,這天底終究是自私之人更多。名利皆為我,蒼生卻與我無關,逐利而往才是……」
「都讓你滾出去了,聽不懂嗎?」低沉嗓音涼涼響起,渾厚磁性驀地蓋過宋謫業的聲線。
是從殿門方向傳出來的,夾雜絲縷晚風呼嘯,驚得殿內人不禁朝聲音源頭看去。
只見屋內不知何時添了一抹玄色,正慵懶靠在門上,雙臂環胸,歪了頭側目,滿是不耐煩。
宋謫業話音猝然哽住,咽了咽口水,這回掀開珠簾的動作明顯乾脆利落許多。
顧欽辭雙腿分開,大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瞥了眼桌案:「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宋謫業立刻端起桌上那份沒動過的雞絲薏米粥,連帶著開門、邁門檻、關門的步驟一氣呵成,過分麻利。
寧扶疏聽著腳步聲匆匆遠去,不由得狐疑:「他怎麼那麼怕你?」
「不知道。」曾經在雲華軒潑人酒水,又拿筷子捅穿飯桌的熙平侯無辜聳了聳肩,一本正經道,「可能是妾室屈於正房之威。」
寧扶疏忍俊不禁:「那麼敢問正房夫人,深夜來本宮寢殿,所為何事?」
顧欽辭瞧見她額前掛著兩滴細小汗珠,沒有回答,上前兩步:「殿下不舒服嗎?」
說來奇怪,方才疼得天昏地暗也能硬生生咬牙忍住,沒在宋謫業面前漏一絲狼狽。而今痛意消減大半,反而嬌氣了起來。
她癟癟嘴道:「頭疼。」
「顧欽辭,你說些好聽的話給我聽吧。」
顧欽辭在她跟前蹲下,抬手攬過寧扶疏的後腦勺,讓她靠在自己肩頭:「殿下想聽什麼?」
寧扶疏沉吟片刻,隔著衣料的聲音有些低悶:「我也不知道。」
顧欽辭想了想,緩緩開口:「縱然這世上自私自利的人居多,可重情重義的人亦不在少數。臣與兄長能為彼此捨命,此生不會因爭奪世子之位反目,想來殿下與陛下也是如此。」
寧扶疏一怔,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宋謫業和自己的那番話,他都聽見了。
顧欽辭似乎察覺到寧扶疏愣了一瞬,問道:「殿下不想聽這個嗎?」
寧扶疏搖搖頭。
談不上想或不想。
她清楚顧欽辭對寧常雁向來沒好臉色,這些話,是他故意說來安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