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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他死了?」顧鈞鴻皺眉,「殿下可知兇手是何人?」

    「這不是本宮尚未來得及審訊細問,駙馬爺便來了嘛。」還揚言要為她懷孕,給她生孩子。

    寧扶疏話音揶揄,意味深長瞥過顧欽辭,然後才將話題牽回正軌:「那兇手如今正關在公主府暗牢中,大將軍若想知道什麼,倒是可以親自審問。」

    顧鈞鴻滿心掛念著三萬將士的冤魂,難免猜疑龐耿之死是否和他通敵叛國有關,道:「勞煩殿下。」

    寧扶疏命人在倉庫中翻找出一張輪椅。

    顧鈞鴻完全不需要旁人伺候,他雙手掌心壓著硬質木榻板,借用雙臂強悍力量支撐起下半身殘廢,微微懸空。繼而找准方向,後手肘使勁兒把自己向前拋,身體不偏不倚恰好落在輪椅上。

    也不需要旁人推波助瀾,他兩隻手各自握住左右木輪促使轉動,便能前行。饒是經過門檻時,亦有一套辦法。

    大楚律,除三司審判疑犯定罪,或懲戒罪犯處刑,無論權貴勳爵,或皇親貴胄,任何人不得動用私刑。朝歌長公主身為當今天子嫡姐,同樣無權違逆老祖宗律例。

    但這是明面上的東西,私底下,就算她真的手重弄死幾個人,只怕小皇帝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

    因此長公主府內暗牢設得隱秘,以園林假山洞口為起點,再經幾道機關石門,尋常人不可能發現洞中有乾坤。

    寧扶疏魂穿半年有餘,今夜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走過三道石門後,空氣逐漸變得潮濕寒涼起來。幽黑石道望不見盡頭,僅靠石壁兩側幾盞火光昏黃微弱的油燈勉強視物。

    倏爾,惻惻陰風颳得壁燈搖曳晃動,亮在寧扶疏左前方的一盞燈驀地熄滅,噗嗤冒出絲縷白煙。

    她恍惚被嚇了一跳,雙肩小幅度打了個激靈。

    手中捧著的暖爐雖溫熱,卻不足以在森冷如陰曹地府的環境中,給予她安全感,下意識想伸出手去攙扶石壁。

    可顧欽辭還走在她身後,寧扶疏不太想被他瞧出自己的膽怯。

    她深提一口氣,忽然出聲:「侯爺,前路濕滑,你走前頭去,小心護著大將軍。」

    顧欽辭視線落在寧扶疏緊繃的背部,淡淡應聲:「是。」

    而後上前半步,驀然握住寧扶疏意圖攀石壁的手腕。又趁她愣怔,彎腰兜起她膝窩,將人打橫抱起。

    寧扶疏驟然瞪大眼睛,想掙動想出聲斥他。

    顧欽辭手指輕飄飄抵在她唇上:「噓----」

    他神情睨過前方,正是一處拐角。顧欽辭刻意放緩腳步,讓顧鈞鴻的輪椅先行,同時借石牆曲折,隱在顧鈞鴻的視線暗區,微微俯身湊近寧扶疏耳畔,溫熱氣息與清晰話語貼耳傳遞。

    「兄長在前面呢。」他嗓音輕啞,「殿下應該不想讓人知道,您不僅怕疼、怕狗、怕高,而且還怕黑吧?」

    寧扶疏耳垂微燙,自己的老底被顧欽辭揭了個乾乾淨淨。硬生生把話咽下,只能用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他。

    顧欽辭嘴角不由自主掛上一抹低笑。

    他很喜歡寧扶疏這雙杏眸,分明端著嗔怒神色,可她的眼瞳實在太亮了,似春水瀲灩,像秋水凝波。憑白減輕兩分凶意,增添兩分委屈。

    也虧得她上朝時有垂簾遮面,虧得朝堂百官不敢直視鳳顏,否則只怕懾不住人。

    顧欽辭步子穩健,又道:「殿下再氣惱,也不該怠慢自己的身子。」

    他話音落,寧扶疏察覺自己的層層裙擺忽被掀開,滾燙的掌心貼了上來,她霎時驚得險些漏出尖叫。而那探入姑娘家衫裙的手還在不規矩地向上,沿著腳踝攀到小腿肚子,再到膝蓋。

    他一隻手在裡頭動來動去,不知倒騰什麼。

    須臾,似棉麻柔軟的觸感覆住整塊膝蓋骨。

    寧扶疏感覺到他的手掌按在棉布上,轉著圈兒按揉迴旋。漸漸地,那物什竟神奇地緩緩變熱,融融溫度直往骨頭裡鑽,惹得人很是舒服。

    她似乎聞到了朦朦的草藥清香。

    一瞬間,寧扶疏腦海中靈光閃過,她好像知道這人折騰半天是在搞什麼了。

    那驅寒暖膚的草藥,顧欽辭曾給她用過一次,也給她送過一盒,便是如此觸覺,如此氣味。就算如今在藥膏外包裹上棉布,方便繫繩繞膝固定住,本質卻沒有變,錯不了。

    照顧完左腿,接下來是右腿。

    寧扶疏抬眸去看他的側臉,稜角冷俊硬朗,眉目專注認真。那淡於常人的唇線微抿,仿佛這樣做,只是單純因為他記得她遇寒腿疼,又單純因為他隨身帶著對症草藥。

    雖然明知顧欽辭身帶草藥多半是出於對顧鈞鴻腿疾的照料。

    但隨著溫熱一點點消融寒涼,一點點化開疼痛,她偎在顧欽辭懷裡不再亂動,腦袋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倚靠。甚至開始望著顧鈞鴻行在前面的背影,希望他不要轉頭看來,希望暗道再長一些。

    心底莫名攀升出在長輩眼皮子底下擁抱親吻,偷偷談戀愛的新鮮與刺激,聽見心跳撲通撲通似要跳出胸膛。

    但道路終有盡頭,暗室豁然出現在下一個拐角後。顧欽辭適時將寧扶疏放下來,後者撣了撣衣袍,裝作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目不斜視,表情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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