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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昔日狀元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哪兒去了?」寧扶疏端回公事公辦的模樣,「本宮說你能,你就能。」
「念!」
狀元郎三個字入耳,勾起太多回憶,駱思衡沉寂如水的眸子鋪開憎恨。從前意氣風發時,最得意人家喊他駱大才子,如今仕途被生生斬斷,滿腹經綸無處施展,卻又最憤恨旁人誇他筆驚風雨、詩泣鬼神。
「我不是狀元郎。」他上下齒列咬緊屈辱,諷刺開口,「舞弊之輩,未得陛下欽點,殿下別再提了。」
寧扶疏饒有興致:「怎麼這回不鬧了?肯承認了?」
「我沒有認。」駱思衡薄唇不顯血色,扯出一抹譏笑弧度,「但是陛下認了,殿下認了,天下也認了。」
他苦澀反問:「我一人不認,有用嗎?」
「這話,倒叫本宮想治你個妄議乘輿之罪了。」寧扶疏笑哼一聲,語氣並不嚴厲。她漫不經心轉動著腕上白玉鳳紋手鐲把玩:「本宮可沒有認。」
「本宮雖好美色,卻也不是什麼品性的人都會往府里領。」
駱思衡神情僵硬在臉上:「殿下……」
【滴!角色數據發生反覆波動:駱思衡,怒氣值四十二!】
寧扶疏不動聲色勾了勾嘴角。
她果然猜對了,駱思衡最耿耿於懷的:聲名沾滿淤泥,難覓清白是其一。十年寒窗苦讀,無緣伯樂是其二。
好巧不巧,寧扶疏既有能力還他清白,又有手段當他的伯樂,適時表露出些許賞識之意,便足夠叫駱思衡死寂如灰燼的心境復燃出點點薪火,怒氣值下降是意料之內的事兒。
駱思衡顯然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寧扶疏已經將話題拉回正軌:「把奏摺拿起來,念吧。」
給小孩糖吃也得講究技巧,倘若一次性就把蜜糖全部交出去,不僅容易讓心思聰敏的人生出對方無事獻殷勤的懷疑,還會因為嘗到了足夠多的甜頭,對下回失去期待。
拋橄欖枝的道理與之萬變不離其宗,好話說一半,點到為止,而剩下另一半得由駱思衡自己去琢磨、幻想、奢望,讓他主動仰頭、踮腳、伸手去抓枝條。
少年郎這會兒已然比方才進殿時溫順不少,腦海中滿是長公主那句「本宮沒有認」。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期待如春芽破開冰層動土,冒出嫩綠芽尖兒。狀元榜眼入翰林,誰不是從起草詔制入仕的,他緩緩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奏摺翻開……
這一念,便孜孜不倦地念了一整夜。
又因駱思衡腹有詩書經綸,能一目十行將摺子上所奏內容看完,而後挑選主次重點,摘折請安廢話,再組織措辭後用自己的語言簡潔概括出綱要。條理清晰,反倒比寧扶疏自己逐字逐句地看,更節省時間。
是以,寧扶疏允他今後皆伺在身側研墨。
金陵城的消息北渡淮河,傳到顧欽辭耳朵里時,他正坐在馬車內調試袖中連弩。日光將男人半張側臉照得恍若鍍了一層金粉,像對待稀世珍寶般,手執棉布仔細擦拭弩`弓。
他驀地指尖頓住,皺眉看向掀開想和車簾的侍衛:「你剛才說什麼?」
侍衛接到的指令是,不論熙平侯打聽什麼,想知道什麼,只要不涉及秘辛,皆可坦言相告。這晌,侍衛不苟言笑地重複:「自從侯爺走後,主上就和齊侍衛還有駱公子待在一起。」
「尤其是駱公子,夜夜侍奉在主上身側。」
不知為何,他似乎聽見了幾聲骨節活動的咔咔細響。下意識抬眸,只見熙平侯隨意撿起一支桌上的弩`箭,捻在指尖幽幽轉了兩圈。
銀光在半空晃出白影,突然----
「嗖」的破空聲擦過耳畔,弩`箭割斷他鬢角僅有的兩根碎發,釘進車廂內壁,徑直沒入了足足半截有餘。
侍衛愕然這東西的威力,心驚如若顧侯爺的手偏一點,掉在地上的,就不是兩根頭髮,而是他整顆項上人頭。
而他來不及回神,旋即聽見陰冷嗓音:
「滾……」如冰雹砸在頭頂。
連忙頭也不回地遁了個沒醒。
顧欽辭眉間皺痕深得能擰斷箭矢,陰鷙逐漸在瞳孔瀰漫擴散,布滿整張臉,蓋過明媚傾灑的秋日陽光。
腦中不斷重複:自他走後……夜夜侍奉……
「殿下,您食言了。」他指腹輕輕撫摸著弩`箭光滑外殼,像是懷念著另一樣東西細膩光滑的觸感。
什麼他做的最好。
什麼不會叫任何人。
全都是她騙他,信口捻來。
他想起齊渡拔劍行刺,想起駱思衡一步三咳,想起這些人躺在寧扶疏的玉榻上。又一支鋼箭射出,緊貼著他的掌心擦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
淋漓鮮血浸染整隻手,映得漆黑眼底也猩紅。勾起獸性飢腸轆轆,勾起腹中薄怒欲`火,勾起情`欲鋪天蓋地。
他背脊繃直,靠著車壁猛地蹭了一下,喉嗓泄出隱忍而難耐的沙啞低吼。
……嗯哈,真是後悔。
那天就該狠下心,撕開她松垮不整的薄衫,揉碎她髻間鮮艷牡丹花,反剪她盈盈如玉的手腕扣在頭頂。
「殿下,臣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