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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門外,琅雲和造出聲響的黑衣男子低聲交談了兩句,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轉身掀開珠簾。
她彎腰捲起床幔紗帳,輕聲喚:「殿下,殿下。」眼見寧扶疏翻過身,眸子微動,續道:「彭大人求見。」
公主府上如今的侍衛長姓彭,踩著寧扶疏慣常午憩的時辰求見,必有要事。
寧扶疏起身更衣,完畢後道:「請人進來。」
侍衛長到底是外男,不敢入內室冒犯天顏,在珠簾外規矩跪下。雙膝著地並非請安的姿態,而是請罪。
寧扶疏啟唇:「出什麼事兒了?」
侍衛長垂首:「屬下看管人犯不利,讓齊渡跑了。」
寧扶疏驀地皺眉,想起那把在半空陡轉方向,刺向自己心口的長劍:「什麼時候的事兒?」
「大約半盞茶之前。」侍衛長道,「囚室值守的兩名侍衛打了個盹兒的功夫,人就逃了。」
寧扶疏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檀木桌案。
半盞茶的時間,若往府外去了,跑不出烏衣巷。且那人為了殺她,藏在影衛隊裡隱忍潛伏多年,耐力非常人所能及,就算死裡逃生,只怕也不會放棄殺她。
「一群廢物……」寧扶疏抬手按了按眉心,寒聲低罵。
「請主上責罰。」侍衛長腦袋埋得更低,「屬下已經派了一隊影衛出動,定能在最短時間內將人捉拿回來。」
「嗯,但願。」寧扶疏淡淡應了聲,瞥他一眼又問,「你們好歹審了那人兩日,什麼身世什麼來歷,為何要對本宮下手,這樁樁件件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侍衛長總算有了些底氣,「那廝是閩州淞昌郡人,土匪窩兒里出生的小畜生。後來朝廷剿匪,放火燒山,小畜生那天在外頭野,僥倖活了下來,直到幾年前被府上出任務的影衛撿回府里。」
「淞昌郡?」寧扶疏搜颳了一番腦海中存有的記憶,「本宮怎不記得那邊鬧過匪患。」
侍衛長道:「是先皇在位時的事情了,那時候主上和陛下都還小,沒有印象也正常。」
寧扶疏思緒煩躁,這才不正常好嘛。
既然彼時她年紀尚小,土匪窩兒是先皇剿滅的。怎麼看齊渡都和她沒有直接恩怨才是,執著殺她算什麼回事。
長長嘆出一口氣,她道:「人不必追了,你速去禁衛營,替本宮請副統領過來。」
侍衛長如釋重負地退下辦差。
寧扶疏捻起塊桌上擺放的糕點,熠熠暖陽烘得人髮絲微暖。心裡裝了雜事,想繼續躺回榻上睡覺是做不到了,她用了幾塊茶點後,遂去書房看摺子。
琅雲替她綰髮的手法嫻熟,動作卻比往常緩慢,寧扶疏一眼便猜到小姑娘在擔心她的安危,不願讓她去書房
寧扶疏費了好些口舌,總算忽悠著將人打發去小廚房盯晚膳,而她行過與書房相連的雅致山房,雙手觸在木門雕花處,緩緩推入。
明媚陽光傾灑,漂浮半空的細碎灰塵頃刻間無所遁形。牆上懸掛無一不是名門大家執筆的書畫,多寶架上擺滿各藩國進貢的珍奇寶物,卻有一處與奢貴雅致格格不入。
書案左側略顯突兀地放了兵器架,一張適於女子使用的大弓倒立其上,以極品柘木輔用水牛角制之,漆紙丹粧處鑲嵌石榴紅色剔透寶石,是先皇賞給原主的御賜之物。
但,旁邊箭筒內倒插的羽箭,被人動過。
寧扶疏闔上木門,寂靜書房內陡生一道凌厲破空聲。
她轉過身,長箭鋼頭爍著凜凜銀光,以極狠厲的速度,徑直刺向她的心臟。
寧扶疏眼睛不眨,也不驚慌閃躲,就這麼氣定神閒地站著,眼睜睜瞧著箭矢與她的距離愈來愈近,繼而刺破世間僅得幾匹的珍奇鮫光錦,然後……
再難前進一寸。
箭鏃似抵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霎時崩出一聲玻璃碎裂的細響。
……護心鏡?
齊渡怔在原地,握著長箭的手因過分用力爆出青筋。寧扶疏半邊嘴角勾挑,趁他錯愕愣神,伸手摺斷箭杆,半截有殺傷力的武器踩在腳底。
迎上齊渡不敢相信的震驚,她隨性一笑:
「你為何覺得,本宮會自尋死路,將威脅性命之物放在觸手可盜的地方?」
齊渡這才發現,那支長箭內里是空心的。
難怪寧扶疏輕而易舉便能將其掰折斷裂。
窮途末路,狗急了跳牆,眼見刺殺未遂,他生怕寧扶疏出聲喊人,倘若再被關進囚室,便只有死路一條。齊渡眸底迅速閃過一抹戾色凶光,五指弓成利爪狀,掐住長公主細弱脖頸。
幾乎是同個瞬間,腰側抵來尖利物什,寧扶疏手裡的短刀正對著人體最脆弱的腰窩:「咱們打個賭如何?看看究竟是你的手快,還是本宮的匕首快?」
音落,齊渡只覺一陣涼意緊緊貼在腰側皮膚,那柄要和他比出招速度快慢的匕首,已然將他衣裳劃破了。
而自己,在囚室中滴水未進、粒米未食,又挨盡嚴刑拷打,失去了與之抗衡的資本。
面如死灰只在眨眼間,齊渡鬆開五指,聽天由命閉上了徒餘一片死寂的眼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