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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寧扶疏淡淡「嗯」了一聲,但並不叫他起身,問道:「求見本宮有何要事?」
宋謫業指尖攥著衣角:「我聽聞……」
「在本宮面前自稱我,又是誰教你的規矩?」寧扶疏第二次生生截斷他的話頭,詰難申斥。
宋謫業似乎磨了下牙,轉瞬依舊保持著這幅低眉順眼的恭敬姿態道:「臣侍……」
女為妾,男為侍。
「臣侍聽聞殿下昨日受了寒,很是擔心殿下的身子,擅作主張想來看看殿下。」
寧扶疏冷笑:「是想來看看本宮死沒死吧。」
「……殿下?」宋謫業震驚抬眸。
「想說冤枉?」寧扶疏手肘撐著軟榻支起上半身,鬆散未綰的墨發順著肩線垂下,「跪過來些。」
宋謫業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但人在屋檐下,抿了抿唇,雙手捻著衣擺惶恐地膝行上前。突然,肩膀被抵住。
寧扶疏抬起腳,鳳頭雲履踩在他肩上。
「本宮提及玄清觀時,你為何退?說起司徒禹家姑娘時,你為何逃?三個月前又為何邀約熙平侯去酒樓?」
她清冽語聲似和風春雨輕柔,杏眸卻微微眯出犀利,每說一個字腳底便用力一分,壓得宋謫業背脊逐漸彎折,最終匍匐與地面平行,「宋郎,你究竟是誰的人?」
宋謫業額頭磕到冰涼磚塊,鋪天蓋地的恥辱感灼得他呼吸困難,輕聲說道:「臣侍是殿下的人。」
寧扶疏腳底添了些力氣,狠得似要把他肩胛骨碾碎:「本宮給你機會說話,可不是想聽假話的。」
宋謫業指甲摳著磚面,還在嘴硬:「臣侍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殿下。」
寧扶疏說了這麼些話,口難免渴了,示意琳絮替她斟茶,復而端起來執碗蓋撥開茶水表面芽青色的茶末,吹至溫和不燙,悠悠抿了幾口。
她晾了宋謫業大半盞茶的時間,也踩了宋謫業大半盞茶的時間,忽而將茶盞放回桌案:「不願說便罷了。」
肩頭鳳頭雲履收回的剎那,宋謫業如釋重負,但他尚且來不及舒出一口氣,寧扶疏漫不經心的聲音再度從頭頂傳來:「本宮沒必要留一個滿口謊話的叛徒在身邊。」
「齊渡,本宮再交給你第三個任務:殺了他,本宮提拔你做公主府侍衛長。」
常年面無表情的影衛眼底掠過一道雀躍,公主府侍衛長,不必困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中受訓,可以待在明處,可以時刻接觸到長公主,有更多機會動手了結她性命。
齊渡幾乎沒有猶豫便抽出了別扣腰側的長劍,銀白刃面折射陽光,粼粼映在宋謫業側臉。
他驚恐望向寧扶疏,上位者卻優哉游哉地拿起了一本雜書翻開,宋謫業這才意識到,長公主是動真格的,絲毫往日情分都不講。或者說,其實長公主殿下和他從來都只是逢場作戲,談何情分。
宋謫業認清現實。
齊渡的劍已經揮砍下來。
他為了自保不得不在地上滾了一圈,逃到寧扶疏的貼身婢女身後,衝著齊渡怒吼:「你過河拆橋!不,不對,你是想殺人滅口!」
「只要我死了,就沒人知道玄清觀刺殺殿下的刺客,其實就是你,齊渡!」
齊渡揮劍的動作驀地頓了頓,眨眼瞬間,周身散發出陰鷙的森森煞氣。宋謫業把他供出來了,當著長公主的面揭了他的老底。等寧扶疏反應過來,他們兩個都沒命活,倒不如……
劍光陡轉,直指寧扶疏!
洶洶劍氣逼近,鋒利劍尖正對著心臟,映入瞳孔不斷放大。影衛殺人從不留餘地,若能得手,必定一擊致命。
寧扶疏捻著書頁的手指微動……
電光火石之際,「鏘----」
寧扶疏目光尋聲而望,齊渡手裡的劍偏了方向,地上兩顆玲瓏剔透的水晶珠子滾動,赫然是水晶簾上扯來的。
變故陡生,齊渡驟然蹙眉。
可下一刻,他手腕一緊,被一道遠強於他的力氣拿捏著。下意識掙扎,卻壓根無法抗衡,生生被卸去了整條手臂,長劍鏘鏘兩聲落地。
寧扶疏和一雙如夜似海的眼眸迎了個對視。
顧欽辭頎長身軀遮住穿透雕花窗的秋日暖陽,陰影落在她半邊臉頰:「殿下還記不記得臣提醒過您什麼?」
男人蘊壓著隱隱怒意的低沉聲音傳來。
寧扶疏手腕縮了縮,幾乎是不自覺的動作,藏好廣袖內幾根沁了毒的金針。
說來奇怪,曾經巴不得她趕緊死的人,如今竟幾度在千鈞一髮時救她。而更奇怪的是,她莫名不太想叫顧欽辭知道,她其實留有後手,有自救的能力。
被他護著,無端有種竊喜地滿足感。
寧扶疏眼光流眄,纖長睫毛眨動斂去眸底犀利,應道:「記得。」
----殿下對近身伺候的人如此不設防,遲早有一天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是顧欽辭先前便說過的話。
「記得便好。」面前人哼聲,深邃眸中染了幾分暗色,神情不虞瞥向被他撂倒在地上的齊渡,「他昨晚姍姍來遲,混了個救駕功勞而已,殿下今日就把持不住要寵幸他。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