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那賭坊的黑心老闆肉疼幾塊賭錢不肯給,就想殺人滅口,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小朝歌的侍衛當場擒拿。借著這樁事兒,不僅端了那個黑賭坊,還牽扯出一大批背後牟利的貪官污吏。」

    「長公主表姐好生厲害。」靜姝郡主由衷夸道,「但這些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沒聽說過?」

    「便是你剛出嫁那會兒。」沁陽大長公主道,「你彼時一腔熱血沉溺在情情愛愛里,所有心思都撲在那個臭男人的身上,自然不知道金陵城中發生了些什麼。」

    靜姝郡主面露愧色,訕訕反省:「是我年少輕狂太愚蠢,以後再也不會了。」

    顧欽辭斂睫回想了一下,靜姝郡主出嫁是在建興三年初,而他和朝歌長公主成婚在建興三年末。也就是說,沁陽大長公主口中這件事發生時,他已然接到賜婚聖旨,正在奉旨入金陵的路上。

    可他也沒有聽說過這樁奇譚。

    顧欽辭兀自沉默著,他想起來了。

    他自從跪迎聖旨的那一瞬起,就打心底里憎恨朝歌長公主。揣著恨意離開澤州,南下皇都;又揣著恨意拜堂成親,獨居侯府;因為揣著恨意,所以跟寧扶疏眼不見為淨,所以寧扶疏做的任何事情都以最大的惡意揣測。

    他曾冷言冷語地對身邊親衛道:有關朝歌長公主的一切,都別報到他面前,髒了他的耳朵。

    除非長公主暴斃,那他做夢都會笑醒。

    顧欽辭屏蔽了寧扶疏,難怪他不知道。

    但這晌,他驚覺寧扶疏早就在他沒看見的地方嚴懲了佞臣,歸還百姓血汗錢。至於後來嚴禁沿海州郡進貢百爪蝶蚌,徹查六部帳簿明細,運送軍資糧草支援邊關,不是因為被顧欽辭掐脖子下殺手才做給他看的,而是長公主本就如此。

    寧扶疏本就目有山河,腹有乾坤。

    顧欽辭沒法下斷論說長公主是君子,但他自己卻實實在在是個小人。

    他在過往的日子裡畫了一個牢籠,裡頭有為君不賢,有貪墨斂財,有殘害忠良,有結黨奸佞,還有心無百姓。他再把朝歌長公主的名姓塞進牢籠里,將寧扶疏關進這些罪名里,扣上銅鎖。

    不論寧扶疏有沒有罪,他因私人怨恨而一葉障目。欲加其罪,何患無辭。

    縱然她負了顧家,負了自己,可她沒負蒼生,沒負黎民。

    顧欽辭抬眸尋找那道勝比丹楓明艷的緋紅,他給自己今日稀里糊塗就騎馬出門,又稀里糊塗地上了棲霞山找到一個合適藉口。如果寧扶疏勉強算半個稱職的君主,那他在她面前稱一聲臣,便不算憋屈。

    他告訴自己,這是父親從小教導他,身為人臣對君上該盡的忠。

    另一邊,涼亭內女子間的談話還在繼續,她們聊天的對象已經從姍姍來遲的寧扶疏變成為情所傷的靜姝郡主。

    相貌稍顯活潑的小郡主撅著嘴,嘀咕說著:「我挑人眼光確實不太行,這點我自己也曉得,否則當初便不會看上那位滿口謊話的渣滓。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不需要男人對我忠誠,我只要他們哄我開心,供我取樂。」

    「所以呢,用情深淺都無所謂,臉蛋才是最重要的。」靜姝郡主俏皮背著手,仰頭像是小孩兒討賞般衝著沁陽大長公主笑,「姑母,讓我瞧瞧你家的小郎君唄。」

    沁陽大長公主屈指颳了下她的鼻樑,眉目柔和地連無奈都染了寵溺:「你呀……」

    「還不快跟上來。」

    寧扶疏和沁陽大長公主並肩,靜姝郡主則落後她們半步隨行。走出涼亭,她一眼看見有一位身材頎長挺拔的玄衣男子站在如火紅楓下,侯在似雪白馬邊。

    劍眉星目,鼻高臉俊,且無端有股子凜然正氣自他周身散出,貴氣天成。

    靜姝郡主驀地伸手一指:「我決定了!」

    「我要他!」

    寧扶疏不禁抬眼,見她手指不偏不倚對著的人正是顧欽辭。沁陽大長公主想提醒她熙平侯的身份,可話音尚來不及出口,靜姝郡主已然興致勃勃地跑到楓樹下。

    她個子比寧扶疏嬌小許多,在身高八尺的顧欽辭面前顯得只有小小一隻,為了氣場不被碾壓,於是踮起腳尖。

    「你是長公主表姐的人嗎?」

    顧欽辭解甲入京的時候,小郡主已經下嫁去了郡縣。她沒見過長公主表姐的駙馬,卻聽說過表姐和熙平侯的這段姻親名存實亡,長公主寵愛面首,但和駙馬分巷而居。

    她自然而然地以為,能被寧扶疏帶著來赴宴的人,必是長公主面首之一。

    顧欽辭面無表情,不冷不熱的「嗯」了聲。

    靜姝郡主越發興奮,她便愛這般清清冷冷性子的郎君,被美色迷了心竅,狀著膽子對顧欽辭道:「那個……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猶如三妻四妾的男人之間交換侍妾,豢養面首的貴女之間共享男寵也是常有的事兒。

    顧欽辭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她所謂「長公主的人」是什麼意思,本就冷淡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靜姝郡主其實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和大楚第一美人爭面首哪是那麼容易的,遂再接再厲繼續遊說:「雖然我不像長公主表姐那麼有權勢,也不太能肆意地給你銀兩揮霍,但我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