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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寧扶疏若有所思,她遲早尋錯處把人摘掉。
這是於公。
而於私,她也斷然容不下姜昱。
如今朝堂局勢,除卻唯寧扶疏馬首是瞻的長公主黨外,還有兩派人。
一是以宋丞相為首的中立派,不偏不倚。
二則是太尉趙參堂,他雖然和寧氏姐弟沾著點血緣關係,但卻自成一黨,近幾年與長公主黨的摩擦逐漸增多。
姜昱能得趙太尉擔保舉薦,究竟是誰的人,不言而喻。只怕他看似投其所好送給寧扶疏兩名美少年,實則是幫趙參堂往長公主府安插眼線。
照著這個思路剝絲抽繭,寧扶疏昨日忽犯病酒之症也就有了解釋。
她並非偶遇顧欽辭才被拖延時間,而是趙參堂料准熙平侯腦筋直,滿腹謀略都用在了排兵布陣上,反而對金陵官場的彎彎繞繞一竅不通,遂派出姜昱算計之。
一招棋害得寧扶疏病酒無法臨朝,緊接著趙參堂順勢借宋丞這陣東風,當朝敲定授官名單。
如此,新上任的六部官員中多了趙參堂的親信,而費盡心力肅清超綱的寧扶疏卻什麼都沒撈著。
寧扶疏對著滿桌珍饈玉食突然胃口盡失,她那位舅父,真是好得很。
這是徹底和她撕破臉皮,兩黨對立了。
下垂的衣袖驀地被扯了扯,寧扶疏轉頭看見寧常雁正打量著她的神情,應是看出了她情緒不佳,抿唇道:「皇姐別惱,一個七品官的位置而已,朕過幾日就以御前失儀為由摘了他的烏紗帽,絕不讓他晃到皇姐面前礙眼。」
寧扶疏輕笑:「阿雁自己也說了,區區七品官而已,他還礙不到本宮的眼。」
「皇姐說的是!」寧常雁應和點頭,又道,「對了,今朝還有一件上奏的事,需要皇姐親自拿主意。」
「有關皇姐下個月的生辰。」
寧扶疏對這事兒其實沒太大想法,昨日一群官員邀她赴宴時提出遊船州郡的方案,被寧扶疏當場呵斥駁回。過個生日罷了,屬實沒必要勞民傷財。
她此時道:「一切從簡即可。」
「那便和往年一樣,朕在宮中備下家宴。」寧常雁眸子黑亮,「咱們一家人過。」
寧扶疏沒有異議,淡笑說好。
小皇帝御書房的桌案上還堆積著大摞奏摺沒看,他又關心了幾句寧扶疏的身體,而後起駕回宮。盤繡金龍的錦靴跨過門檻時,倏爾想起什麼,他回過頭特地提了一嘴顧欽辭。
既是家宴,長公主駙馬也理應出席。
否則被人看了公主與駙馬感情不睦的笑話,又該嚼少年天子忌憚功臣武將的舌根,有損皇家聲譽。
寧扶疏忽然很想替顧老將軍和顧欽辭辯駁兩句,顧家以報君黃金台上意為家規,心懷天下蒼生,他們不會反。可話到唇邊,復又被她咽回肚皮。
這話講出來,寧常雁對顧家三十萬兵馬大權的疑心能打消多少,她沒法保證。
但她知道,無論如何,顧欽辭都只能做個閒散駙馬,再無回北地領兵的可能。
說與不說,無甚差別。
燎沉香,消溽暑,明月別枝催著殘夏蟬鳴。清風半夜黯星明滅,殘雲間三兩點細雨淅然,落下秋嵐薄霧溟濛。
熬過燥熱酷暑,芙蓉謝敗、蓮子芯黃。到了朝歌長公主生辰那日,琅雲和琳絮伺候寧扶疏換上宮裡尚服局新制的華服,胭脂紅刻絲繡海棠雲錦留仙裙打底,外披月白蘇紗滾金邊曳地廣袖長衫。
待梳妝打扮完畢,寧扶疏瞧了眼窗外陽光穿透厚重雲層,光線稍顯昏暗,但距離宮宴開席的時辰尚早。
她稍加琢磨,命黃歸年備車去熙平侯府。
邀熙平侯赴長公主生辰宴的請帖半個月前就送到了侯府上,並且由黃歸年親自遞進顧欽辭手中。
但收到請柬是一碼事,顧欽辭會不會來是另外一碼事。寧扶疏沒信心打這趟包票,與其讓顧欽辭放了滿席皇親貴胄的鴿子,不如她費些心力親自來侯府接人。
馬車行進杏花巷,一陣秋風乍起,吹落誰家探出牆頭的燦金桂花墜滿地,自清晨就烏雲密布的天空飄起雨點。
侯府門扉敞開,玄衣銀冠的男子緩步走入寧扶疏眼帘。
倒是挺巧,恰好遇見顧欽辭出門,只他不曾撐傘,任由被風吹得斜肆的雨水撲在臉上。
寧扶疏掀開窗簾招呼他:「上車。」
顧欽辭難得聽她話,帶著一身秋雨潮氣坐在她身邊。
「還以為侯爺不來了。」寧扶疏隨口道。
「不會。」顧欽辭語氣很淡,「上回殿下賣我一個面子,這回我還殿下一個面子。」
他不想和寧扶疏有任何人情牽扯,兩相清清楚楚的狀態最好。何況那日寧扶疏在他面前病酒,險些跌落樓梯,顧欽辭知道自己帶去姜昱的行為不無辜,錯過了適宜診治的最佳時機。
他多少心懷愧疚,赴宴之事不會陽奉陰違。
顧欽辭自有一套邏輯,殊不知,這句話聽在寧扶疏耳朵里,確實另一番感想。
----這傻子,至今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寧扶疏想過告訴顧欽辭真相,但念頭很快被她打消,委實擔心依照顧欽辭「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耿直性情,一怒之下把姜昱甚至趙參堂砍了,事態只會更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