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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自小在邊境長大的人不挑食,吃什麼都是好胃口,且飯量極大。一炷香的時間,滿桌碗碟乾淨見底。
顧欽辭抿了兩口清茶漱嘴,推門離開。
在陽光照不透的酒樓中,一片明媚錦鯉殷紅翩翩經過,自成靚麗景色。顧欽辭原本漫無目的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那片衣擺,順著百鳥朝鳳金絲繡紋攀沿而上,艷若春桃的傾城之貌映入眼帘。
走在前頭給寧扶疏恭敬帶路的,是當值朝中的兩名官員,顧欽辭先前在大理寺和戶部見過。
居然巴結逢迎長公主做出這幅明目張胆的陣仗,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們是長公主的黨羽一樣。
顧欽辭不禁譏笑,寧扶疏明明瞧著挺聰明睿智的一人,怎麼手底下這一個個兒,都蠢得跟腦子被門夾過似的。從後院面首,到朝堂黨臣,無一例外。
只一晃眼的功夫,明艷高傲的身影消失在三樓雅間門後。
顧欽辭發現自己一雙腿竟已經鬼使神差往前走了兩步,心底冒出提醒寧扶疏防備宋謫業的念頭。畢竟她手底下的人那麼蠢笨,萬一疏忽發生意外,沒準長公主府真能擺上棺材、掛上白帆。
到時候他還得跪守靈堂,為她哭喪。
顧欽辭才不願意。
犀牛皮硬質靴底踩得木質台階踏踏作響。
突然,迎面下樓的一名青年男子不慎腳底踩空,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撲。眼見要摔個狗啃泥,顧欽辭眼疾手快攙扶他一把,見人應當能夠自行站穩,隨即要收手。
不料,那人緊緊抓牢他的手掌,不僅沒鬆開,反而藉此力道靠近一步:「駙馬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厭惡不喜的稱呼入耳,顧欽辭眉頭蹙起。
喊他駙馬爺,又是從三樓走來的,難道是寧扶疏府邸的下屬?
按理他完全可以不予理睬,甩開此人。但又不免猜測寧扶疏興許有關於運送北地自重糧草的事要同他說,並且正好可以讓這人代為向寧扶疏傳話。
猶豫半息後,跟人走到長廊角落。
他問:「殿下有何吩咐?」
卻見面前男人突然朝他深深鞠了一大躬,上半身差一點就能與大腿平行:「下官姜昱見過駙馬爺。」
「下官初來金陵,這是孝敬給駙馬爺的。」
……不是寧扶疏的人?
顧欽辭手裡被塞來一柄短刀,他是常年習武握刀之人,不用看,單憑這刀鞘手感與刀體重量就知道是把好刀。
他饒有興致轉刀的動作被姜昱收入眼底,竊喜笑道:「駙馬爺喜歡就好,下官想求駙馬爺引薦長公主殿下。」
姜昱昨日折了兩名美少年但無功而返後,再遞往長公主府拜帖,卻是連門檻都過不去,直接被門外侍衛攔下。他在金陵沒有人脈好友,思來想去,最終把目光投向了顧欽辭,這個在名義上和寧扶疏最親近的駙馬爺。
大抵由於長期在偏遠地州任職的緣故,有關金陵城中權貴消息閉塞,姜昱並不知曉京人皆傳言顧欽辭對寧扶疏恨之入骨,而寧扶疏待顧欽辭形同陌路。
他天真以為只要討好駙馬,就能順利得見長公主殿下謀求職務。
短刀在顧欽辭靈活手指間被玩出了花兒,並不耽誤他將姜昱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引薦?怎麼個引薦法?」
目光最終停在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冷眼蔑笑:「閣下瞧著該有而立之歲了,也想當長公主的入幕之賓不成?」
姜昱端在臉上的笑容驀地一僵,反應過來他言下之意後,連連搖頭:「不想不想,下官哪敢和駙馬爺爭輝。」
何況長公主府上還有個恁霸道的面首,仗著長公主寵愛,把他送去的少年都搶了。姜昱確實不敢,怕褪層皮。
顧欽辭見他腦袋晃得宛如撥浪鼓,儼然真心沒想法,被阻攔在半路的煩悶無端被取悅些許,眸底淡漠冰冷也不知不覺間散開。
姜昱眼見顧欽辭臉色好轉,剛縮進肚皮的膽子又壯大回來幾分,續道:「下官已經打探清楚,長公主殿下如今就在雲華軒用膳,駙馬爺不妨再多留一炷香時間。」
到那會兒,朝歌長公主差不多用罷午膳,他們再適時進屋說個好話,高官厚祿就有了。
顧欽辭瞥了眼長廊盡頭木門緊閉的雅間,淡淡「嗯」了聲,心想等便等會兒。
和姜昱送的短刀沒關係,左右他閒散無事,小半個時辰不算耽擱,正好將宋謫業的事當面同寧扶疏說了,還她北地軍糧一事的人情。
從此他和寧扶疏互不相欠,回到互無瓜葛的狀態。
顧欽辭雙臂交疊搭在欄杆上,腦後隨意束著的高馬尾晃到肩頭。
看大堂食客笑,看咧牙爭執怒,看街市行人如織,看這金陵城額喜怒哀樂皆與他無關。不入他眼,不入他耳。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砰響,似酒盞重重砸向地面,緊隨寧扶疏厲聲呵斥:「本宮怎麼就養了你們這群廢物?!」
和周遭熙攘格格不入的聲音,霎時吸引去看皇都萬事如過眼雲煙的顧欽辭的注意力。
「滾回你們自己府上去,此事不准再提!」
雅間木門吱嗝打開,幾個官員灰頭土臉跑出來,腳底抹油般溜了,不敢再礙長公主的眼。
姜昱聽見寧扶疏吼聲,瞬間萎縮脖子如鵪鶉,心底琢磨要不要也跟著開溜,生怕觸了貴人霉頭。孰料一抬眼,卻見顧欽辭已經若無其事走進雅間內,跨腿在桌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