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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5:53 作者: 暮行也
琳絮是個心直口快的,眨眼笑說:「依婢子看吶,殿下這幾日無需上朝,難得清閒,若不珍惜時間享受,豈非虧了。不如用這些食材設一席山珍海味宴,邀後院郎君們一同飲酒玩樂,殿下覺得如何?」
她說到飲酒玩樂四個字時,寧扶疏瞥見周圍婢女不禁面染霞雲,低頭竊笑。
恍然領悟了話外之音。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酒後興起,尋歡作樂。
朝歌長公主身邊的人最深諳自家主子的喜好,醉臥美男膝,醒掌天下權,無外乎此。
可寧扶疏卻並提不起濃厚興致,反問她:「上回派出去調查駙馬的人,回來了嗎?」
說曹操,曹操到。她話音將將落下,便見兩名影衛邁過門檻,走到她跟前單膝跪地行了個禮。寧扶疏眼神示意他們起身,領二人去書房。
照影衛的調查結果來看,顧欽辭沒來金陵之前,在北境澤州只干兩件事,練兵習武和打仗禦敵。忠於職守,治軍嚴明,看不出其他喜好。
倒是與長公主成婚之後,把金陵城內所有酒樓飯館去了個遍,且回回都會點上一大桌子店裡的招牌菜。如風捲殘雲,吃得鍋碗瓢盆皆見底,似乎頗有口腹之慾。
至於駙馬不去酒樓的時候,則都待在侯府里,每日舞刀弄劍耍幾下招式。
寧扶疏不自覺眉梢挑動。
這麼說來,外人眼裡的威風凜凜大將軍,名號可治小兒夜啼,實際上卻是個吃貨?
她想起皇帝賞賜來的山珍海味,揮退影衛,喚來琅雲道:「你去趟熙平侯府,請駙馬爺晚些時候過來用膳。」
可一刻鐘後,琅雲回來稟報說,熙平侯府外的守門侍衛甫一看見她,立馬橫刀作擋,冷臉將她攔下。用他家侯爺身體抱恙,不見客的說詞叫琅雲吃了閉門羹,愣是連駙馬爺的面都沒見著。
琅雲自小服侍於公主身邊,早些年在後宮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討生活,練就出一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活絡嘴巴。可今日,饒是她再機靈,也奈何不了侯府侍衛裝聾作啞。
無論怎麼好說歹說,軟硬兼施,熙平侯的府門愣是閉得嚴嚴實實,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他是怕本宮再擺鴻門宴吶。」寧扶疏聽了回稟,從書桌後慵懶抬起眼皮。
仔細想想,也無可厚非。
上回玄清觀內,寧扶疏確實擺了他一道。像顧欽辭這種人,戰場上摸爬滾打慣的,不可能在同個坑裡摔兩次。
「殿下,咱們現在該怎麼辦?」琅雲詢問,「要婢子再去請一次嗎?」
「你來回跑一趟,需要多少時間?」寧扶疏突然問了句似乎不相干的。
琅雲如實回稟:「駙馬爺的府邸坐落在杏花巷,和咱們一個城南一個城北,完全是兩個不同方向。婢子腳程已經算是極快得了,但最少也需要走上半個時辰。」
寧扶疏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紅木書桌,她指下是一道透過雕花窗格的陽光傾灑,影面朝西。
忽而,朱唇嬌媚揚起:「這天色也不早了,本宮沒有玄德君三顧茅廬的耐心。」
「琅雲,既然駙馬身體不適,本宮為人正妻,合該親自去探望。」寧扶疏合上攤開桌面的書卷,「備車。」
說是去探病,便真就做出探病的架勢。
寧扶疏將滋補的山珍海味帶了,入藥的千年老參也帶了。
熙平侯府的侍衛敢攔琅雲,但還沒有不讓朝歌長公主進門的膽量。寧扶疏清冷不含情緒的眸光淡淡掃過,眾人自覺行禮,躬身迎她入府。
而寧扶疏並沒有直闖內院,她跨過門檻的同時,也讓管家前去通傳。
她在外廳等候,給足顧欽辭尊重。
從進門走到廳堂十幾步路的功夫,寧扶疏環視過熙平侯府,覺得這怎麼都不像是朝廷正二品侯爺住的高宅。四周靜得可聞腳底步伐輕響,和朝歌長公主府相對比,實在太蕭條了些。
偌大庭院只栽了一棵梧桐樹,枝條錯節雜生,仿佛從沒有人修剪過。又時值蠶月暮春,翠色梧桐葉隨風飄落,點綴在苔痕階綠,無端消減盎然春意,反倒有種身處蕭瑟秋景的錯覺。
寧扶疏依稀記得史書資料提及,顧欽辭與朝歌長公主完,不願住在長公主府,為了圖方便乾脆搬進先皇賜給他父親的武康侯府。
老侯爺常年駐守邊關,南下皇都的機會少之又少,早將宅中伺候的下人打發了七七八八。顧欽辭住進去後也沒再招僕從,唯將府外匾額換成了自己的封號叫外人知道,湊合著住。
他心中只有北地,從沒將金陵當做家。
寧扶疏此前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歷史滄桑,深覺此事確是長公主與幼帝做的不厚道,坑害良將,一盆冷水澆滅了少年精忠報國的滿腔熱血,將本該搏擊長空的雄鷹困於金玉囚籠。
如今她身在局中,仍舊替顧欽辭感到惋惜,不由得生出想善待他的真心。
寧扶疏站在梧桐綠蔭下,心想這都半炷香過去了,顧欽辭怎還沒出來,突然:
「汪汪----汪汪----」
寂靜庭院中驀地響起嗷嗷犬吠,驚得寧扶疏心頭忽跳,她下意識往後退。
不曾想,那狗原本就在她正後方,這一退,不偏不倚將裙擺送到大東西面前,一口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