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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4:21:34 作者: 小刺莓
劇痛之下,他死死咬著牙,淚水一顆一顆掉落,化作黯淡的珍珠滾落進昏暗的角落。
隨之斬斷的,還有那抹奴印。
隨著奴印消去,他便再也不受魔族的驅使和控制。
他在那一夜,提著長刀,殺光了所有醉酒的魔族。
他撐著殘破的軀體,從血泊中一點一點爬出,懷中仍緊緊抱著那把已然被折斷的長纓槍。
他很想赴死,隨著她而去,但他又怕見到她,他不敢面對她,哪怕是在九泉之下。
他害怕看見心愛之人厭惡憎恨的神情,這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他尋回了所有人的魂魄,唯獨自欺欺人,沒有去找她的。
他繼續殺人,瘋了般奪取靈脈,壓榨一切。
為了維持羨淵這虛假的海市蜃樓,創造出羨淵尚未被毀的假象。
他會墮入地獄,他會成為惡鬼,他會不得好死。
這是他的結局,他清楚地知道。
可是當見到她魂魄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說,他該贖罪,他該陪著她。
她不愛他,她始終還是那個嫉惡如仇的慕琦雲。
她要帶著他,一起赴黃泉,下地獄。
她說得對,他早該隨她去的。
其實哪有永遠呢,如她這般良善的人,必定能夠入輪迴。
而他是魔,違背天道,作惡多端,死後將會魂飛魄散。
再也不會有來世了。
不過此時此刻,他所想的是,哪怕只剩下此時此刻,只要能夠陪在她身邊就好。
鮫人嗓音早已沙啞,女將軍的魂魄在他眼前一點一點消散。
周遭的宮殿也被海水淹沒,一切的一切都化為虛有。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鼓起勇氣,想要擁抱她,可是魂魄消散過後,他觸及的卻是冰冷的海水。
此去經年,他時常幻想著自己是一名雲遊四海的醫者,這是她的願望,他想替她以這種方式活著,就好像她仍在他身邊一般。
可是劊子手便永遠是劊子手,如何能放下屠刀呢?
而她,她也始終是他此生無法觸碰的夢。
裴嬌靜靜看著後方虛無往生鏡的畫面,目光落在那抹在晨曦微光中消散的宮殿之上。
她看見了被魔族圍攻的慕琦雲,她目光堅韌,遍體鱗傷,卻仍舊不曾放下手中的紅纓槍。
魔族向來喜歡以踐踏人心為樂,他們見她仍不肯就範,便道,「將軍怕是不知,是你那位形影不離的鮫人給我們開的城門,他一向就是賤骨頭,虧你還信他,殊不知旁人早就拿你當了墊腳石呢。」
慕琦雲提著槍的手微微一抖,在那一瞬間,她被打落馬背,跌落在地。
那些魔族仍放肆笑著,「將軍也不嫌棄那鮫人髒,本就是混血的髒東西,伺候的人也多,不會還真把他當做真正的純血鮫人吧。」
慕琦雲死死攥著拳頭,目光如炬,她揮舞著長纓槍,飛上馬背,將那些恥笑的魔族斬於馬下,恨聲道,「你們不配說他。」
但是一人如何能抵得過千軍萬馬,她只能無愧於心,戰死至最後一刻。
慕琦雲撐著手中的長纓槍,仰頭望著城中的月亮。
沾滿鮮血的手自胸襟處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枚碧綠清透的雀羽珊,鮮血濺在其上,似是血玉一般剔透。
音律落下之時,她吻在了那片雀羽珊上,與世長辭。
裴嬌怔怔地看著這一幕被海水吞沒。
身為出征無數見多識廣的女將,怎麼會不知雀羽珊代表的含義?
裴嬌收回目光。
寧長旭至死都不知道,他心中不可褻瀆不敢面對的人,其實一點都不遠。
他們看向的,始終是同一輪月亮。
只是這份愛終究是隔著天塹,隔著仇恨,隔著諸多不可抗拒的因素。
可是他直到死,也不知道,這一切的一切的,並不只是謊言。
因羨淵崩塌的緣故,引發了海嘯。
亂石矗矗,海浪兇猛。
白浪滔天,灰濛濛的海面開闢出一道陣法,將海面分隔,早已等候在此的鬿雀和燭龍被動靜吸引,迅速朝著陣法靠去。
當顧景堯從中緩步走出時,二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恭迎魔君。」
當目光移向他身後的裴嬌時,二人更是不敢再冒犯,只是齊聲道,「恭迎夫人。」
裴嬌彆扭地別過頭,「你叫他們這麼叫的?」
顧景堯瞬時轉移了話題,「交給你們處理的事如何了?」
燭龍頓了頓,隨後道,「魔君不知,近日修真界內出了許多變故,請容屬下一一稟告。」
顧景堯抬手打斷了他,「隨後再議。」
他轉而看向裴嬌,「你若要回西鏡,我陪你去。」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順道將那些算計你的人都殺了。」
似乎是因為在羨淵被寧長旭壓了一頭,這件事令他格外不悅。
出來後他周身便環繞著似有若無的戾氣,總想做些什麼來極力證明自己並不是廢物。
他露出一抹笑,「嬌嬌,途中路過北境,再將徐北幽的頭砍下來給你玩。」
無人知曉北境魔君真實姓名,只知道他姓徐,故而顧景堯一般都輕蔑地叫他徐北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