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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0:14:47 作者: 江城以西
「所以呢?」許奈奈深呼吸,聲音不大,「這不是你逃避責任的理.......」
啪!
中年男人一巴掌掌摑而來。
許奈奈被扇得踉蹌,白皙的臉頰很快浮腫。
「許建保!」
「她是你女兒!你怎麼能.......」
許爺爺許奶奶趕緊上前扶住她。
許奈奈偏著頭,臉頰的劇痛如火灼燒,口腔蔓延起破損的血腥味,散亂的髮絲遮擋了她低垂的眼睛。
年幼時,許多人告訴她,你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你很可憐,你是殘缺和不完整的。
她不相信,她總喜歡看著別人家裡的闔家團團,在幻想里拼湊自己完整的家庭。
她也總安慰自己,父母不是不愛她,他們只是性格不合選擇分開,父母也不是不想她,他們只是太忙了,只要她等一等,再等一等,他們就會回來看她。
那時候,她對母愛與父愛有過很多的期冀,爸爸這個稱呼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雄偉和安全感的代名詞。
直到一次次被欺負,一次次反被責怪——
她在年年歲歲中悄然長大,她也終於明白,不是世上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有些東西她註定無法擁有,也不必強求。
「你可以再打我一巴掌,」許奈奈平靜地將打散的碎發別到耳後。
少女臉頰紅腫,眼神卻堅毅非常,「如果你不想要我給你養老的話。」
許建保怒瞪的瞳孔一縮,可高舉的手臂無論如何都打不下去。
雛鳥初具羽翼,不知不覺擁有他不敢撼動的威脅。
........
許建保終究不敢拿走那幾萬塊的份子錢,他灰溜溜地離開遠寧,鄉村的小家又只剩下許奈奈和爺爺奶奶一家三口。
她好似在一夜之間長大。
高三最長的暑假接近尾聲,許奈奈拿出那剪頭髮得來的兩百塊錢買了個全新的行李箱。
........
風吹麥浪,八月末的田野晃動著豐收的波濤。
高考結束後,她去打了兩個月的暑假工,買了人生中第一部 智慧型手機。
她已經不需要去手機維修店花一塊錢才能下載一首歌,她懂得了怎樣的包月套餐最適合她,她也認識了越來越多經典與流行歌手,只不過手機聽歌軟體里大都還是五月天的曲目。
遙遠的天際划過一架飛機,許奈奈站在田坎上,忽然憶起今天是8.25,是他的十八歲生日。
她開始追逐奔跑。
明知他不可能在那裡,明知這是如此不自量力。
可至少那架飛機曾到他去過的高度。
稻田的田坎狹窄而綿長,卻絆不倒從小生長在這裡的少女。
獵獵秋風呼嘯而溫暖,她跑散了頭髮,已經及肩的髮絲與高高的水稻交相呼應。
不知跑了多久,許奈奈速度慢下來。
她大口喘息,脫力地跌坐在田坎,在這片沒有人影的土地下,她再也壓制不住自己洶湧澎湃的淚。
許奈奈跪倒在地雙手捂臉,近乎失聲地嚎啕大哭。
依舊廉價的耳機里傳來阿信深情的嗓音。
「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裡
過的快樂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突然鋒利的回憶
突然模糊的眼睛
........*」
天空只剩下飛機殘留的雲影。
在這一刻,被學校和校服淡化的差別殘忍地撕開帷幕。
她終於明白,葉子和浮雲不會相見,藍天看不見的機翼和小鎮熾熱的大地,才是他們之間赤裸裸的距離。
.......
*
2012年九月,許奈奈開始踏上人生的新征程。
遠寧到北京的火車硬座二十多個小時,她在無數次昏昏欲睡中被搖晃清醒。
宿舍全是狀元,班裡都是保送,她突然發現自己僅靠分數考上的清華和別人還有很長的差距。
原來世界上還有那樣多優秀的人,原來自己以為的終點只不過是人生的起點。
她吃力適應,瘋狂地彌補起點帶來的殘缺,將自己麻痹在競賽與學習當中。
可閒暇之餘,她還是會想起他。
那本早該封存在高三畢業那年的日記本斷斷續續地補上永遠不會見到光明的後記。
「林汀雲,我考上了清華,我還是好喜歡你。」——2012
「林汀雲,我今年獲得了國家獎學金,你在美國應該更厲害吧。」——2013
「林汀雲,我拿到推免名額了,你呢?」——2014
「林汀雲,我發了一篇SCI一作,又偷偷喜歡了你一年。」——2015
「林汀雲,五月天出新歌了,叫《後來的我們》,『也許你還記得也許你都忘了,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只期待後來的你能快樂,那就是後來的我最想的..........*』」
「——所以,後來的你快樂嗎?你有成為一名更好的醫生嗎?後來的我依然很喜歡你,可是暗戀實在太苦太澀,我可以不喜歡了嗎?」——2016
「你放下他了嗎,未來的許奈奈,收到請回答。」——2017
.......
又是一年白晝最長的夏至。
太陽直射北回歸線,白晝最長,黑夜最短,夕陽輝煌而盛大。
溫柔的晚風吹動天空的浮雲,紅日最後的光影穿透雲層奔涌而出。
「你怎麼還留著高中的《五三》?今晚又有家教嗎?」室友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