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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3:43:34 作者: 君約
    佑和沒有說,選匕首做禮物其實還有一個自以為是的寓意——匕首也是刀具嘛,恰好合了「一刀兩斷」之意,她希望這匕首能把自個兒心裡對蕭直的那一絲古怪的心思徹底斬斷。

    佑和這想法純粹是受了儀式感極強的樂安郡主影響。

    一年前,樂安郡主忠信侯家的大公子楊顥,可惜沒多久楊顥就娶了杜尚書的千金,初戀尚未開始就夭折了,樂安為此傷心一日,遂斷髮一根,宣誓「忘掉過去,重新開始」,佑和由此贈她兩句——而今邁步從頭躍,從此楊顥是路人。

    佑和不曉得,她後頭那個隱秘的寓意說與不說,都沒影響了,因為開頭那番話就已經算生生捅了蕭直一刀。

    足足有半晌,蕭直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凝睇著佑和。

    佑和被他瞧得心頭髮慌,弱聲問:「……你不是說送匕首沒有犯忌諱麼?做甚麼這樣看我?」好像她做了什麼愚蠢可怕到令人難以置信的錯事。

    蕭直驀地垂下眼眸,長身微微一顫。

    「蕭、蕭將軍……」佑和不明就裡,仔細去看他神色,卻什麼也瞧不出。

    蕭直忽然把梅花匕塞到佑和手裡,硬聲道:「公主沒有虧欠我,那些是分內事,不需要感激,更不需要歉意。」

    高大的身形霍然退開,踅身就走。

    佑和先是一愣,而後便急了,記不得自個兒腳傷仍在癒合中,左手捉著匕首,右手一撐榻面,直直從高腳榻往下跳。

    一聲「哎喲」讓走到門口的蕭直迅速踅身跑回。

    「公主!」

    佑和被抱回高腳榻上,蕭直伏下身便要去脫她的小靴。

    佑和趕緊阻止:「我的腳沒事,方才只是扯了一下。」

    「公主還疼嗎?」蕭直仍捉著她的腳,見佑和搖頭,才鬆手起身,一時無言。

    佑和直接把梅花匕遞向他:「你不喜歡,就拿去扔了。」

    蕭直一愕。

    「我沒有不喜歡。」他低聲解釋,語氣微苦,「只是,我是臣子,保護公主是職責,公主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佑和聞言頓覺心底某處微微不舒坦,卻還是順著他的話冷聲激道:「你要把自己當臣子,那便把這當我的賞賜好了,公主賞賜於你,你只能收下。」語氣近乎霸道了。

    蕭直凝眸望她一瞬,頷首:「好。」頓了頓,又加上,「臣謝謝公主賞賜。」

    佑和心底仿佛被細針刺了一下,並沒有因他低頭順從而覺得有一絲高興,反而有些後悔,甚至對自己生出一絲嫌惡——她竟學會仗勢欺人了……

    手中匕首被蕭直接過去。

    佑和心頭一瞬間煩躁異常,瞧見蕭直正要把匕首往懷裡揣,像是不願多瞧一樣,她忽然一把搶過,視線卻不看他,只指著匕首硬聲道:「現下又不用防身,你放在那裡做甚麼,沒瞧見這柄上的錦線嗎?你站過來一些!」

    蕭直一愣,繼而依言靠近。

    佑和一面低頭捻著匕首後柄上的金色錦線,一面瓮聲瓮氣道:「這匕首輕便精巧,不但可以防身,也可以做飾物,你現在又不在打仗殺敵,綁到衿帶上多好看。」

    一面說,一面微微探身,細嫩白皙的小手捉著錦線伸到蕭直側腰衿帶處,仔細地把錦線往那衿帶上纏,絲毫不曉得頭頂有兩道目光正灼熱熾烈地凝著她。

    蕭直幾乎不敢呼吸。

    神思似乎被她身上的幽香迷纏蠱惑,幾乎要懷疑此刻是否身在自己做了無數回的夢裡。

    她主動靠過來,小小的身子貼得好近,頭頂的烏髮染了朝陽的薄光,白淨的玉額離他的唇只有寸余,近得能瞧清額上細細的絨毛。再往下是薄扇一樣的烏密長睫和微斂的清眸,再往下是秀美的鼻子,再往下……是嬌嫩的薄唇,她血氣不足,唇色向來淡得很,此刻卻罕見地透出一點微紅,宛似冬日枝頭粉嫩的梅花,美得清靈,美得——

    誘人採擷。

    他也是人,是個平常人,更是個瞧了她多年的男人。

    所以,理所當然會受誘惑。

    氣息不知不覺地屏住,微抿的峻唇慢慢下移,到了鼻尖的位置,再往下,終於、終於就快要……

    「好了!」軟軟的女音突然出口。

    小腦袋陡地一抬,他驚慌欲退,卻已遲了。

    淡粉色的唇瓣擦上他唇角,比想像中更柔、更軟、更馨香。

    如一陣驚雷轟過腦袋,思緒一瞬間斷了個粉碎,所有知覺凍結,只剩左側唇角那一點柔軟嬌嫩。

    他傻了。

    傻的,也不只有他。

    第24章 狗血後半桶

    牖窗之外,曦光已濃。

    牖窗之內,柔亮溫暖的光暈環繞著兩個身影,依然是最初的姿勢——她坐在高腳榻上,他站在她眼前。

    只是,此刻這二人,一個呆若木雞,一個如遭雷劈。

    時間在這一霎那仿佛突然靜止了,直到——

    坐在高腳榻上的小小的月白色身影倏然往後一退。

    「你、你、……」佑和僵硬的身子大幅度後傾,原本水靈生動的眼眸忽然呆滯了,「我、我、我……」顯然已經語無倫次了。

    呆呆望了半晌,終於慢慢抖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蕭直的嗓音啞得連他自己都不認識了。

    他當然知道,她是無意的。有意的那個,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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