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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3:13:52 作者: 謹鳶
她倒不怕他會闖進來,有她命令,府里的侍衛絕對不會讓他闖進來,最後他多半也就負氣離開。
但是她卻在意料之外收到一份血書。
她一眼就認出是他的袍子。斷口整齊,滿片的字血透錦背,大小不一的血點滴落在上頭,可見書寫時必是鮮血淋漓。
一份血書,完全承了他霸道的性格。
也可見他今兒必要見自己的莫大決心。
趙樂君緩緩吸了口氣。罷了,那她就看一看,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細看下,內容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上邊說明了他派人去挑撥汝南閔家和南陽霍廷兩家,以解太子困境,並言太子的處境兩日左右就能緩解,詢問她可否稍安勿動。
末了寫了句『望復為盼』。
四字個將滿片血字的凌厲沖淡了許多。
趙樂君盯著血書,是詫異,是心情複雜。
楚弈居然也派人去劫礦挑起紛爭!
他那天莫名而來,莫名怒火衝天離去,天崩地裂的,但他還在想幫著他們姐弟解決困境。
並且……她與他都想到一塊去了。
趙樂君沉默地看著眼前的血書,又想到汝南如今還沒有消息傳來。
他們兩方人馬會不會也撞一起了?
她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而且今日他在門口鬧成這樣,宮裡的帝王很快也會收到消息。
讓他就那麼回去,萬一被帝王察覺到兩人在後面的謀劃,還不知道會有什麼麻煩等著。
不見確實是不能了。
趙樂君伸手揉眉心,把跟楚弈這幾日鬧的不愉快情緒壓了下去,吩咐銀錦:「去把楚弈請進來。」
「公主?!」銀錦心驚的喊了聲,「萬一他又跟那天一樣發瘋!」
「去吧,他不會。」
她對楚弈還是有多少了解的。
他沒有用武力衝進來,而是遞了這麼份說明情況的血書,他不是來跟自己鬧脾氣。
不然,他有更多辦法逼著自己不得不面對他。
銀錦為自己公主的篤定直想跺腳,最後只能氣呼呼讓人去請進來。
楚弈割了半片袍擺,來見趙樂君的時候並未顯得狼狽。在生死中歷練出來的男人,是利刃出鞘的凌冽,大步流星走來,有著讓人不能忽視的氣勢。
趙樂君就坐在桌案前,掃了眼他還滴血的右手,靜等他上前。他卻是停在了台階下,沒有再進一步。
她隔著遊廊看他,他亦沉默地對視,兩人的關係如同相隔的距離那樣,變得涇渭分明。
「公主若還能信我一回,且再等上兩日。」
寂靜中,是楚弈先開了口。
他聲音清晰,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
趙樂君聞言唇動了動,沒有發出音節,是在思索自己該怎麼跟他說魏沖也在汝南一事。思索間視線又掃到他鮮血淋漓的手掌。
----即便兩軍交戰,使者前來也該以禮相待。
她默了默,說:「銀錦,去拿傷藥來給楚將軍包紮。」
銀錦抿直了唇,不情不願去了,還讓侍衛就守在邊上,怕楚弈又發瘋嚇他們公主。
楚弈聞言眸光緩緩閃動,腦海里又閃過書房那一書架的輿圖……她帶走了所有東西,唯獨留下了那一書架的輿圖,都是她親手繪製的,一份不少。
她明明已經委身連雲,又留下那些攪亂他心弦,讓他總給兩人現在的關係再添一份臆想。
楚弈就把下顎繃得更緊了。
銀錦快去快回。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趙樂君不知道他此時是在想什麼,但隔空喊話也不妥,順勢道:「楚將軍還是坐下比較方便包紮。」
站得筆直的楚弈終於再度向前,脫了靴,進入明亮的屋室。
燭火下靜坐的她宛如美玉,暗香在室內浮動。
他暗暗吸氣,視線垂落在桌案上,沒有多看。
銀錦捧著放了傷藥的匣子跪在他邊上,鼓著腮幫子說:「楚將軍伸手。」此際有其他使女端來清水與酒,楚弈微微側身,自己去拿了酒道:「不多勞煩。」
把手擱在清水上,直接澆了酒,傷口火辣辣的疼讓他心情似乎又平靜了許多。
趙樂君就坐在案後看他自己清洗傷口,自己上傷藥,再用棉布包紮好,看著他眉毛都沒有動一根。
就好像又看到了初見時的他。那時他一身傷,她讓士兵給他看傷上藥,他卻自己脫了衣裳淋了幾桶井水。
那時曲陽正值寒冬,大雪紛飛,那個少年在冰天雪地里將自己身上污泥血跡清洗乾淨,一步步再來到她跟前。
十六歲的少年一身桀驁和硬骨頭。
他說他熟悉他們要去的地方,他能帶姬家軍衝過去,交換的條件是他要在軍中留下。
那就是他們的第一次交易。
那年她也不過十三歲,而她在十八歲嫁了他。
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掌軍十萬。
如今又兩年……七年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他們卻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開始那個起點。
只不過他已經不需要再和自己交換條件,而自己成了最初的他,在四面楚歌中尋求一條破局的生路。
趙樂君長睫微垂,在感慨中倒沒覺得難過,反而隱隱覺得痛快。品一掬風雲變幻,拼盡全力,不拘來時能否與日月齊光,她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