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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3:13:52 作者: 謹鳶
管家跑得氣喘吁吁站在庭院裡,見到他出來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焦急道:「郎君,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又哭又鬧,在罵長公主殿下欺人太甚。」
昨日還稱病倒的人,不過一晚就再鬧了起來。
楚弈臉色鐵青,快步往母親住的院子去,管家邊走邊說明緣由。
他聽到近兩年家中用度都是從長公主那裡拿的,步子猛地一頓,憶起一事。
他們成親不久後,帝王就因國庫空虛,朝廷常拖延發放軍餉。他把自己的錢基本都挪到了軍費上,那個時候她說了句家裡不用他操心。
自此他真的沒有為這個家再操過心,一心都撲到了軍務。
他往前走的步子當即就一轉,在管家一臉茫然中回到自己的住處。
「去把帳房喊來。」
管家看著他陰沉的神色,在這倒春寒的天,汗一直往下落:「郎君,老夫人那裡?」
「說我有要緊軍務,聖上為長公主和離一事對我正不滿,抽不開身過去。」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一耍起潑來就得逼人如她心意,在這個節骨眼居然還是為了納妾的事,他的耐性也快到崩塌邊緣了。
管家哪裡聽不出他這是找藉口,忙不迭轉身去傳達。
楚老夫人聽到說兒子不能過來,原本要給兒子看的眼淚也落不下來了,再聽到說皇帝不滿,卡在喉嚨里的乾嚎生生堵得她快閉過氣。
兒子和離了,她本來是想辦場喜事,好給家裡沖晦氣,結果被告知家裡居然沒錢。
自從兒子在高位以來,她生活里就再沒有窮困二字,日日穿金戴銀,洛城裡的夫人哪個不羨慕?!
可是長公主離家,帶走錢不說,現在兒子還真的被帝王不喜了?楚老夫人想要在兒子跟前大鬧,讓他更厭惡兒媳婦的心思也沒有了,只餘下滿心惶恐,兩眼一黑,這回是真暈過去了。
帳房抱著帳本帶過來的時候,管家先說了老夫人昏厥一事。
楚弈握拳的手擱在案上,無聲用力攥緊,在手背青筋凸起中冷聲說:「請醫士,讓老夫人好好將養。你說說這兩年家裡的帳。」
郎君頭一回對老夫人擺出冷硬的態度,管家一個字也不敢勸,飛快離開。
帳房見他色厲目冷,戰戰慄栗打開帳本,挑了去年已經結算清的帳先報出府中各處用度數目。
「一歲一共五十萬餘錢,老夫人那裡就占了二十餘萬?」
楚弈聽到數字,濃眉一壓,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帳房一頭都是汗,抬袖邊擦邊說:「是,府里的大項支出除去人情來往和糧食採買,基本都在老夫人那裡了。」
「怎麼你們之前都沒有往我這裡報!」
一歲二十餘萬錢,相當於他在軍中養八千兵!
帳房委屈地說:「郎君和長公主當時一體,長公主說不必讓家裡這些瑣碎事煩擾郎君。」
桌案就被狠狠砸了一下。
楚弈連呼吸聲都變粗獷了,趙樂君早間在帝王跟前那句誰不委屈迴蕩在耳邊。
她外祖姬家如今就剩下老將軍和一個六歲稚兒,姬家的士兵有一半是趙樂君在掏銀子,即便有鐵礦折算,軍費從來都是無底洞!
除此外她還供著整個楚家的支出。
他母親為此還三天兩頭就拿無子說事,逼迫她給納妾,完全不知道自己吸附了她多少血。
『誰不委屈……』
『我自甘下賤……』
趙樂君的話在此時像是巴掌,狠狠扇在了楚弈臉上。
即便兩人結合是利益為先,但他知道自己喜愛她,在婆媳矛盾中也偏向她,從來不認為她在自己身邊還有什麼委屈可言。可現在自己那點偏向表現出來的寵愛,被滿帳數字打個粉碎。
也讓他男人的自尊受到極大的衝擊。
他臉色發青,朝帳房伸手:「把帳本給我。」
帳本當即就到了他手上,又命人取來紙筆,把人打發走伏案寫寫算算。
洛宮裡,趙樂君被武帝留下說話,三言兩語轉到了太子生病一事上,帝王在此時言語又一轉說道:「太子最近為了收回開採礦石的事情煩憂,你一會去探望他,讓他也寬寬心。」
一句話,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讓趙樂君又寒了心。
什麼讓她去寬太子的心,如今要解決這個僵持的局面,最好的辦法就有人帶頭先繳回開採權。她外祖父年邁,如今掌軍也只能在陣地督軍,不能上戰場,她的舅舅們只留下一個小外甥。如若不是她爭取了姬家軍的代掌權,姬家剩下的十幾萬士兵早被她父皇收入囊中。
現在說這樣的話,不就是要她用姬家來牽頭,率先交了權,讓其他人不得不跟著上繳。
可是這樣一來,她和太子就是眾矢之的,在這朝堂中會更加寸步難行!
趙樂君跪坐著,雙手交疊在身前,心中憤怒瀕臨失控,最終她還是用著女兒恭敬柔順的聲音回話:「是。」
從帝王宮中走出來,趙樂君走在陽光下亦覺得渾身發涼。
她做再多,也無法消除帝王對讒言的聽信,仍舊被逼得要一退再退。
倘若最後,她和太子後腳跟就是萬丈深淵,她還要退嗎?
趙樂君抬頭,看向高掛在天邊的太陽,在日頭下站了許久,才驅去滿身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