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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3:13:52 作者: 謹鳶
楚弈在連雲那種令他噁心的表情中咧嘴笑,鬆開她,抵著地的拳頭用力。
他坐起身,一手還死死握著膝蓋,似乎是費了些力氣才站起來。
他不是鐵打的,幾乎不眠不休趕路回來,被她這麼一激,這會既然連生氣的勁都要沒有了。
他站起來,脊背筆直,在這個小婦人身上栽得再狼狽,他也還是讓敵軍聞風喪膽的楚弈!
趙樂君得了自由,也慢慢坐起身,長發略凌亂的垂著,沾著他的氣息。
楚弈誰也沒看,臉頰上的細長傷口還在滲著血絲。
他反手一抹,拾起地上的斗篷,重新披上,沉默著往外走。
連雲再也耐不住,三步做兩步邁過台階,奔進去。
在與楚弈錯身的時候,楚弈突然抬手抓住門框,用力一扯。
結實的木門被他生生扯落,被他再徒手一劈,發出巨響折腰斷裂成兩半。
木屑和碎紙飛揚,他喘著粗氣,冷聲道:「趙樂君,你不要有後悔的那天。」
話落,穿了靴,身影快速消失在暗夜中。
趙樂君看著滿地狼藉,一動不動。
連雲坐到她身邊,視線掃過被毀的門扇,又落在她被銀燈照得發白的面容上,嘆息一聲:「為什麼不和他說清楚,你和離其實也是在幫他,萬一他氣極,做出什麼不理智的報復……」
「就當我還他的情。」她終於動了動發麻的腿,慢慢彎曲,端坐,「太子怎麼樣了。」
不過幾息,她又是那個高傲的皇女,儀態端莊。
連雲卻看到她微微發紅的眼角。剛才她被制著,恐怕是她首回在人前露出狼狽。
她到底是個女子,楚弈這莽夫!
連雲凝視這張芙蓉面,心裡頭不是滋味。如若那年他在洛城,怎麼會讓家裡取消了婚約,讓她毅然嫁了楚弈。
可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沒能護好她。
連雲垂眸,藏住眼底湧起的不甘和戾氣。
「殿下是發熱,在聖上跟前要強,強撐著參與議事,又被聖上斥了兩句,才扛不住昏倒。」
趙樂君放在膝蓋上的手攥緊,問道:「又是因為鐵礦的事情?」
趙國近十年都在征戰和禦敵,世家和朝廷都有開採鐵礦的權力,當然世家還要將開採的七成上交國庫。
她外祖家本就是世家,當然也有權力。又因為戰事連綿,朝廷除了給軍餉還要再鑄造兵器,壓力漸大,皇帝就聽了繼後的陳家人言,以鐵替代軍餉。將採礦鑄鐵的權利也下放到各軍手上,每月上報數量,超過軍餉的數量,朝廷不再支付銀錢糧食。
本來這是繼後和陳家想要給各軍賣好,順帶也能讓陳家籠住更多的鐵器,好暗中私練精兵。
可是時間久了,帝王就發現自己手下的將士裝備越發精良,朝廷對他們的牽制越來越低,開始惶恐生懼。
這也是皇帝對手上有姬家兵權的她和楚弈越發猜忌的起因。何況那個繼後日日在她父皇耳邊說太子聰慧威武,已經長大了,帶著帝王不再年輕的隱喻,讓帝王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警惕疏遠,似乎太子隨時都會夥同她和楚弈推翻他的帝位一般。
帝王如今想要收攏開採的權利,竟然讓太子去做遊說,讓他成為世家和各軍之矢。
這樣的事情,莫說太子,就是連身為本國之主的帝王也難執行。
所謂食髓知味,誰也不會甘心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巨大利益,再拱手送回去!當初,她就和太子再三進言,可惜帝王一心想要減輕國庫負擔,導致如今皇權搖搖欲墜。
連雲此時沉默了一下,知道再說下去,只會讓她更糟心,將話題轉回太子身上:「殿下服了我開的兩貼藥,我出宮時已經退燒。聖上也嚇了一跳,當場就喊侍醫,可見還是對太子關切的。」
趙樂君對於父女父子間已經有了裂縫的感情不想多談,彎腰鄭重朝他謝過:「多得郎君親自照料,宮中的侍醫或是其他人,我都不能信任。」
連雲因為和家裡鬧了幾回,一氣之下遊走四方,習得一身本領和醫術歸來,短短兩年時間已經成了本朝最年輕的尚書。
她這感激,其實見外得很。連雲心裡發澀,抬手去扶她:「你我之間,何必言謝,你以前都喊我阿兄的。」
趙樂君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嘴角彎起淺淺地一個弧度:「還是喊郎君吧,你剛剛在朝中站穩腳,莫受我和太子的拖累了。」
連雲凝視著她的目光就變得晦澀,很想問她,這個不願意他受拖累,和她不願意楚弈受拖累有沒有不同。
他卻是站了起來,到底把話咽了回去:「明日早朝後,大家都會知道殿下病倒的消息,你那個時候進宮最合適。」
趙樂君抬頭,微微一笑:「我知道的。」
連雲又看她一眼,囑咐她早些休息,借著月色悄悄離開長公主府。而他離開的拐角處,楚弈悄無聲息的隱匿在那裡。
銀錦早在連雲來的時候就候在暗處,等人都走了,才現身心疼地去要扶起趙樂君:「公主,您就該聽連公子的,跟將軍說清楚吧。」
趙樂君朝她揮揮手,呢喃著說了一句:「明日父皇會單獨召見楚弈吧。」
銀錦不明所以,她挪到桌案前,在側邊的木匣子裡取出紙,邊寫什麼邊吩咐使女:「你讓人明早在他上朝前,送過去,一定要送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