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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2:57:22 作者: 蔣牧童
「顧令璇,你……」他連名帶姓地叫她,可是話頭到嘴邊了,卻又不知怎麼說下去一樣,他該說什麼呢?
今天他不是沒說過喜歡的話,可她呢,瞧他的眼神都是那樣不善,放佛是什麼甩不開的髒東西。這會宋寒川又自怨自艾起來,乾脆有點破罐子破摔地問,「你有沒有點待見我?」
這叫什麼話,阿璇抬頭看他。
可細細那麼一想,好像也是對的。她是個姑娘家,而且還活了兩輩子,前一世只覺得自個年紀還小,一心只想著跳舞,想著有朝一日登上最高舞台,對於那些追求者是正眼都不瞧一眼的。
所以兩輩子才遇見這麼一個,瞧著就是個心腸冷硬的人,卻偏偏會用這樣軟和地話哄人,要說不待見,她那日就不會跟他一塊游湖泛舟了。
可要讓她說待見,阿璇不是不知自個如今的狀況的,身上背著婚約還沒擺脫呢,又是這樣的深閨小姐,別說是婚事自己做主,就算是提一句都是不應該的。
她突然有些無奈地想著,若這會是在現代,這樣的他出現在自個跟前,她應該是沒法子拒絕的吧。
「你讓季神醫給我看病,這樣的恩情我是記在心裡頭一輩子的,」阿璇垂著頭,不輕不重地說道,可是說這話的時候,連舌根都是發苦的。
宋寒川雖說預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可是心裡頭還是涼颼颼地,只覺得原本火熱的心,一盆冷水就給澆滅了,就連深夜前來見她的興奮,都熄了一般,難免有些心中惶然。
此時阿璇身著睡衣,青絲披散在肩膀上,只輕輕低頭,柔軟的頭髮便披散下來,將臉頰擋住了。
「你若沒事的話,便快些走吧。若是讓旁人瞧見了,只怕我唯有一死了之了,」阿璇木著臉說道,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是一場鬧劇。
如今這麼一個講究規矩禮儀的年代,她連個外男的面都是不能的,可不就是錯誤的時間。要是擱在現代,不管成不成,只要心裡頭動心了,兩個人就能攜手往前走。
至於錯誤的人,按著如今的情形來看,他可不就是錯誤的人,出現的晚不說,除了名字之外,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呢。
一想到這,阿璇內心就更加堅定了,臉上的殷紅已是慢慢退散,留得心中清明。
「你過幾日走,我肯定是不能送你的,所以在此就祝你一路順風,日後鵬程萬里,」阿璇知道他必是出生富貴人家,所以挑了好話說了兩句,只覺得這人走了之後,日後大概是再見不著了。
不過等她來了之後,或許還可以孫女或者外孫女那麼唏噓感慨一番,你祖母年輕那會,有一個長得極俊俏的小伙子,可是喜歡了,哭著鬧著說喜歡我,不過啊,我是守規矩的人,自然是不會搭理他的。
到了那時候,他依舊還是她心目中那個俊俏無比的小伙子,說不定還成了她心裡頭的白月光。
這麼一想,心裡頭好像也鬆快了些。
可偏偏有人卻不想這麼簡單地放過她,宋寒川目光盯著她,心裡頭卻是划過萬千想法。真的就此這麼放手?只要他離開信陽,兩人之間就真的是天各一方了。
她如今身上還背負著婚約,若是他就此放手的話,那麼她就會那個崔謹的妻子,他突然想起今日樹林之中,他在遠處用千里眼,看著他們站在一處說話,那樣登對的模樣,竟是刺地他心口生疼。
「我不要你記我一輩子的恩情,」他說的極慢,每個字都咬得極重,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我要你喜歡我一輩子,我要你一輩子都待在我的身邊。」
她只是同別人站在一處,他就更受不了,他更不能想像,若是有一天別的男子,站在她的床榻前,看著她這樣嬌艷寧靜的模樣。
阿璇見他還要糾纏不休,心裡頭又是恍惚又是煩擾,不得不說道:「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是有婚約在身的人,所以請宋公子不要再糾纏不休了。若不然讓別人知道了,我真的要青燈古佛常伴一生了。」
此時宋寒川似乎徹底想清楚,即便如今她不喜歡自己又如何,只要自己時時地在她跟前,讓她瞧見,讓她看見,他就不信他會得不到她的心。這世上你喜歡的人,能喜歡你,本就是奢侈至極的事情。如今阿璇既是不喜歡他,那他就讓她喜歡上自己。
所以這會自己把自己說服之後,他便是好性子地同阿璇道:「你父母那處無需擔心,至於你的婚事,我也可以幫你退掉。」
「你憑什麼,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麼相信你的話,」阿璇就是見不得他這樣理所當然地模樣。
宋寒川伸手一隻手,只見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他將阿璇垂在臉頰一側的秀髮撂在耳朵,指尖擦著耳垂而過,如短暫地電流從耳垂處滑過,讓阿璇不自覺地往回一縮。
「我一直沒和你說過我的身份,是因為我此番來江南,乃是受皇上所派遣辦差來的。所以之前沒法子告訴你,如今我要走了,自然不想自己在你心中只是個沒名沒姓的人,」宋寒川解釋道。
他坐在床榻邊上,兩人坐的並不算近,可阿璇卻順時覺得這床榻未免也太狹窄了些。
「我的姓名你已是知道的,我表字東廷,乃是皇上親賜,」他低頭瞧阿璇,卻見這姑娘一直垂著頭,便是繼續往下說,「我父王是皇上的第六子,乃是淳親王,我是淳王府的三爺,也是嫡出長子,我母妃是第二任淳王妃,不過已在十年前過世。」
阿璇聽著他的話,似乎要將這一生都說話。
待他停住聲音之後,房間中安靜地不像樣子。
「如今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平白逗弄你玩的,」宋寒川輕聲說道。
而此時阿璇的一心卻是久久都不能安定,這時候她應該拒絕他。可是她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因為這個少年把自己的一顆心捧到跟前,放佛在對她說,喂,你要還是不要。
「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阿璇想來想去,唯有這樣的說法。
她自然也希望自己以後能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塊,她到底骨子裡頭還是現代人,希望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喜歡的,也是喜歡的,這樣在新婚之夜,他掀起大紅蓋頭時,她的臉上才會留下的笑容,而不是苦澀。
可現在她不過是個小丫頭,未來有太多定數,她沒法子因為宋寒川這樣的幾句話,就下定什麼決心。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一再拒絕,會讓他死心時,就見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掌,塞給自己一個東西,便是壓低聲音道:「要等我。」
說著,他真的就轉身離開了。
此時燭光搖曳,外面碧鳶呼吸聲似乎小了下去,四周靜地什麼都聽不到。直到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東西,居然是一枚玉鎖。
她手掌一抖,玉鎖便是落在床上,羊脂玉鎖在燭光中越發晶瑩。這是一枚玉鎖,上頭刻著是駿馬奔騰地圖案,待阿璇再拿起時候,就看見玉鎖背面刻著四個字。
「吾兒寒川。」
她忍不住摸著這四個字,只覺得滾燙滾燙,燙的她指尖都在抖動。
玉鎖,玉鎖,這是鎖住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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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當阿璇翻了個身時,就聽見旁邊碧竹的聲音。
她微微睜開了眼睛,只瞥見外頭亮堂的模樣,登時就驚坐了起來,反倒是把叫她的碧竹唬了一跳。
碧竹往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忍不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不過她又奇怪,哪有這大清早做噩夢的。
阿璇一條腿支起來,手肘撐在膝蓋上,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竟是摸到一頭的冷汗,方才她被碧竹這麼一叫,還以為宋寒川被她們瞧見了,竟是一下就嚇出了一身的汗。
「姑娘,」碧竹又輕聲叫了她一聲。
阿璇這才緩緩說道:「你去給我倒杯水來,我渴地厲害。」
碧竹一聽趕緊過去給她倒了杯水,回來後先是將水杯遞進去,才伸手將紗帳拉起來,用兩邊的掛鉤勾住。
阿璇一口氣便將一杯水喝了下去,這才覺得沒那麼口乾舌燥了。如今瞧著這外頭大亮的天光,只覺得昨晚就好像做了一個光怪陸離地夢。
她掀開身上的薄被,讓碧竹伺候自個洗簌。
待碧竹出去時,阿璇便立即將枕頭下的玉鎖拿了出來,將它縮進梳妝家的小盒子裡,這盒子裝著的是她最名貴的首飾,鑰匙也只有她自個有。所以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等挑選衣裳的時候,碧竹給她挑了件鵝黃色長褙子,阿璇瞧了便是搖頭,道,「還是挑件顏色不那麼鮮艷的。」
碧竹有些不解,阿璇便道:「昨個何姐姐在廣寧寺遭了那樣的大難,我同她也是好姐妹一場,今個無論如何都是該去瞧她的。」